再談木心的“抄襲”問題

莎士比亞是大“抄”家，但他在重寫中創造了經典，這就使評論其文德成為難題。當代版權意識加強，創作中的互文也最好說明出處。少了交代原文本這一步驟，會引起不必要的爭拗。其實加個註或題記，也非難事。但作家對經典文本的重寫、戲仿，也不一定要加註，讀者自能領會。具體到木心，他的以改寫他文為藝術嘗試的“魔毯”說已是總說明，不少改寫也說明了出處。以後出木心文集，編者應一一註明原文本，這樣就沒什麼好爭拗的了。重點就落在體會木心的文趣筆意。至於喜不喜歡其文趣筆意，端看個人心性，無法齊一。

質言之，抄襲是文德問題，查重即可搞定，上升不到學術研究專題。而文本再生就是學術話題了。

有論者以為，木心當初寫下這些詩文時，多數並沒想到發表，不是他有意獵名的產品。等時過境遷多少年後，或者他自己記憶模糊了，或者整理者不曉得這些，也就落下口實。

此說甚是。木心的部分作品的確是自娛自樂的抽屜文學，本無意面世。

按照現在的版權觀念，木心與拗相公王安石確是巧取豪奪。他們應該是自負文才可馭天下之文，王安石估計又受“無一字無來歷”之說的影響或壯膽。以當下高校的查重、抄襲檢驗之，不搭調。拗相公名句“春風又綠江南岸”，也可以說是抄襲李白的“東風已綠瀛洲草”。這也是讓人頭痛之處，為木心、王安石或莎士比亞作解釋，就有人拿郭敬明或其他抄襲者說事。

木心的新詩《從前慢》已傳世，但其《末期童話》中的幾句，童真中不失灑脫之致，煞是可愛：“我倚着果核睡覺／香瓤襯墊得愜意／果皮乃釉彩的牆／牆外有蜜蜂，宇宙／……不饗其脯不吮其汁／我的事業玉成在夢中”。

倚着果核睡覺，果皮乃釉彩的牆，我的事業玉成在夢中。多好。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