剗襪步屋階 廊留異臭鞋

《答蘇武書》是李陵所寫。書者，信也。其實是朋友間互通的信件。蘇武，字子卿，所以信的開頭寫道：“子卿足下，勤宣令德，策名清時。”他首先恭維蘇武，說他勤宣朝廷的德政，建立當世的雄名。關於信的內容且不表，且談開頭“足下”兩字。古人凡與尊者言，不敢直指“你”，故以“足下”兩字以代，有卑達尊之誠。就以公侯庶士言陛下、殿下、閣下，侍者執事之屬皆此類也。我自作聰明：粵俚有“托大腳”一詞，這指媚上、巴結權貴。由此聯想到凡高於自己的上級以及一切權貴的“足”或其腳下都是偉大的、光榮的。我說過，是自作聰明，不能作準。

足下的東西，實在不敢恭維，出街不愼踩着狗屎固然臭，至於三步不出閨門的纏足婦人，她三寸金蓮之下那條裹腳布，有句慣用語，曰“又臭又長”。一般足下之物臭的居多。當然也有例外。李煜的《菩薩蠻》：“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小周后的金縷鞋由她自己提着，不在她足下，與臭無關，而她只穿襪，襪所接觸的是“香階”，所以小周后的“足下”是香的，況情人眼裏出西施，縱使是臭也說成香了。像李煜這樣的嗅覺，其例不多，不能作準。

堪稱國際金融中心的香港，聞其名就有一個“香”字，不過它盛產的卻與“香”字無緣，反而最出名的是“香港腳”，是一種病名，即足癬（tinea pedis），由一種黴菌寄生於腳上而引起。在足趾間有小水泡，感覺奇癢。慢性足癬在足趾間的皮膚破裂、剝皮；同時腳指甲變脆、變厚、變黃。還不只三變，而所穿之鞋襪變得奇臭。臥榻之側尚不容他人鼾睡，倘有香港腳患者在你面前剗襪而來，手提足癬鞋而坐，相信你會退避三舍。

報載：“異味擾人，屢勸不果：男子涉丟鄰居臭鞋被拘。”臭鞋這東西本身就不雅，但有人丟之，因此鬧上法庭。鄰居從此結怨，實在不該。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