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的命運

如果一棵樹幸運地長在荒山野嶺，它的命運還能掌握在自己手上，倘若長在城市裡頭，那它的命運就由不得自己了，得由人。無論它在這已經活了多少年，哪怕比那些人的祖輩還要早出生在這裡，也只能聽從人的安排。儘管，它已經老到耗不起折騰了，只要一些人決定要在這塊地建所謂的公共設施，“多老都得挪窩”。但對老樹而言，名為移植，實質是踏入墳墓。

近日來本澳的“卓家村十棵古樹”事件爭議不斷，讓我想起二〇一三年前往台灣新北時目睹過的一次“護樹”行動，當時的江翠學校因為規劃建游泳池與停車場，要移植校內卅二棵老樹，當地居民爬到樹上用肉體護樹，有人甚至在樹上待了將近二百七十個小時。最後，老樹還是沒能避免移植的命運，之後的情況不得而知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人們像愛護家人般珍愛草木，願意用生命與肉體守護一片古老的使者。我站在圍牆邊上瞻仰樹供養的孩子，為之感動。

與之相比，卓家村的十棵古樹不只樹齡更大，超過一百一十年，且已列入古樹名木清單，受文遺法保護的它們此時卻承受着可能被犧牲的命運。在一些人看來，它們不過是一棵樹，當以公共利益為先。這與借防疫之名粗暴撲殺寵物有何差別呢？是因為在澳門會有更多的寵物主人為之吶喊？而樹連哭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於是沒那麼多人會一同憤怒？還是因為寵物是一個生命，但樹沒有生命？樹何嘗沒有生命，殘害它們的舉動，即使再美好的自圓其說，也無法掩飾麻木的靈魂。一棵樹不僅僅是一棵樹，一棵古樹也不僅僅是一個生命，還寄寓了許多時間與記憶。但我們人類，也只有對自身的生命有感受力之後，才會對另一種生命力發出共鳴。

葛 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