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美食：餅乾碎與餸尾

我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同齡。六歲前是二伯父的女兒，六歲後過繼給無孩並把兄長的孩子當成自己子女的四叔。兩兄弟同居一屋，我由樓下搬到樓上，仍與樓下的兄長、姐妹及表姐親密地一起成長。

上世紀五十年代留下依稀的生活記憶，由食指浩繁的樓下搬到省吃儉用的樓上，比對物質充盈的今天，自有天壤之別。那時候新中國剛成立不久，又經歷朝鮮戰爭，澳門社會普遍窮困，不少人更要幫補物資極度匱乏的內地親友，給他們定時寄包裹和滙錢。

最記得小時候的唯一零食就是餅乾碎。偶爾從大人手上拿到斗零（五仙）零用錢，便歡天喜地跑到巷口與營地街交界的糖果餅乾店買餅乾碎。店員用一張紙捲成一個下尖上闊的袋，把運輸途中破碎了的雜餅放在袋內。我家對戶人稱二家姐的街坊，其夫在糖果店打工。如果那天遇到他做我們的生意，餅乾袋的內容會多一點點，運氣好時會有朱古力餅碎。一袋餅乾碎捧回家同姐妹分享，可以吃得很滋味。

餅乾碎是美味零食，酒家喜宴剩菜就是珍饈百味了。那時候，久不久就有人用擔挑挑着面盆進入吉慶里，盆內是附近酒樓辦喜筵時，客人吃不完、主人家又沒有帶走的剩食。那兩盆剩食以百鳥歸巢形式混在一起再煮滾，小販叫賣餸尾，揭開盆蓋的一刻，香氣四溢，引人垂涎。我家一衆小孩都非常期待餸尾小販的來臨，二伯娘和孩子一樣喜愛吃餸尾，同住一屋當小販的姨母認為不合衛生，夏天時總反對她買，但印象中我們未曾試過因為吃餸尾而肚瀉。

時光荏苒，日換星移，與昔日強烈的反差：今天我們面對的是嚴重的食物浪費問題，超市把過期冰鮮雞和其他食材丟進垃圾袋，麵包舖收工把一盤盤包餅倒掉，更不要說飲宴的食物浪費了，這豈是我們小時候能想像得到的景況？

（《十月初五街五十憶》讀後 ·十一）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