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門下的馬蹄聲

“馬在奔跑時，四腳會同時離地嗎？”美國企業大亨史丹福願意出錢，只等英國攝影師邁布里奇出力，為他解答這條科學兼生物題，甚至不惜重金禮聘美國三名金牌大狀，目的是幫助這位攝影奇才，在法庭上擺脫殺人指控。

然而在兩人面前的，是另外兩條現實中的難題：邁布里奇槍殺姦夫，證據確鑿，史丹福如何幫他脫罪？就算邁布里奇最後重獲自由，對攝影外行的史丹福，又是否知道底片曝光需時，每次拍完又要抽換底片，要清楚拍到馬奔跑的騰空瞬間，又談何容易？

第一條法律題，答案在案件審訊後四個月出爐：陪審團接受邁布里奇因曾在得克薩斯州一場交通意外中重創頭部，導致性情丕變。他害怕失去自己的妻子，才憤而殺害姦夫，此舉屬“正當防衛”。法官最終裁定，邁布里奇罪名不成立，當庭釋放。

擺脫官司纏身，邁布里奇隨之加快步伐，改進相機的快門速度，改良底片上的感光劑，務求盡力解開史丹福“四隻馬蹄”之謎。經過反覆研究和測試，一八七八年中旬，邁布里奇終於找到一個具有說服力的答案。他使用二十四台相機，每台相隔六十九厘米，沿着跑道一字排開；在跑道另一側，邁布里奇豎起布幕作背景，並標記距離。每台相機的快門上亦綁了細線，再將這些線延伸到跑道上。當馬奔跑時，馬蹄自然會觸動每一條連接到不同快門的線上，最後成功拍下馬奔騰過程的連環動作。這幅《動態的馬》，讓史丹福和全世界清楚看見，馬的四條腿往內縮時，四隻馬蹄亦同時離地。

繼優勝美地的風景攝影後，邁布里奇破天荒完成了歷史上首次的高速動態攝影，將自己的事業推上另一高峰。學界率先向他提出合作計劃，單在賓夕凡尼亞州大學，邁布里奇便拍了超過十萬張照片，目的是仔細分析人類和各種動物的動作。

以廣闊的攝影空間，藉大自然的流動狀態，換取肉眼可見的時間，無疑是邁布里奇的最大成就。或許略嫌動態攝影始終不夠生動，他後期索性專注於研究定格動畫，而小試牛刀之作，是將拍攝《動態的馬》過程中得來的照片，合成一套原創兼相當原始的動畫，方法是將一幅幅照片，放在一個在光源面前旋轉的玻璃盤之上。

有了製作“跑馬”動畫的經驗，邁布里奇繼續馳騁於定格動畫的領域上，更發明了環狀的“跑馬燈”。這盞燈又名動物實驗鏡，實際是一部播放運動圖像的投影機。原理是在燈上放置連續動作的定格照片，旋轉之後，呈現在眼前的，就如看着馬在奔跑的影片。邁布里奇革命性的動態攝影技術，除了為美國科學家愛迪生提供了發明電影的靈感之外，他的“跑馬燈”，更是電影放映機的原型。他劃時代的創意，簡直促成了電影的誕生，為人類的生活增添無限的想像與樂趣。

（動態攝影先驅邁布里奇 · 二 · 完）

撰文：杜然

攝影：Eadweard Muybri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