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送牛迎虎

這陣子人們都忙過了，忙的是迎送。迎甚麼？當然是迎老虎；送的是老牛。迎虎，古而有之。《禮記 · 郊特牲》：“迎虎，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這是說因為老虎吃掉野豬，而野豬經常破壞稻田農作物，而老虎食之，可謂一物治一物。《來鵠 · 貓虎說》：“為鼠迎貓，為豕迎虎，皆為害乎食也。”不過我總覺得為豕迎虎並非好辦法。昔有能吹百獸之音者，欲捕捉麋鹿，吹起麋鹿之音，卻引來猛虎。虎縱有笑面之容，畢竟是吃人的大蟲。《元曲選 · 張國寶 · 羅李郎劇二》：“我不是引的狼來屋裏窩，尋的蚰蜒鑽耳朵。”此所謂“引狼入室”。《醉醒石 · 三》：“如何不引起人勾騙的心！這分明是錢秀才自己引狗入寨。”還有《關漢卿 · 玉鏡台劇一》：“從來男女不親授，也不是我把引賊過門胡亂猜。”不論“引狼入室”、“引狗入寨”，還是“引賊過門”，都等同“為豕迎虎”。

虎有尖牙利爪，兇猛之極，設使虎而無牙，則更恐怖。蓋“無牙老虎”者，祝融之謂也。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迎虎，作為寅歲的生肖，說下無妨，但眞正的老虎，相信比葉公喜歡的龍，更可怕。

說過迎虎，且說送牛，牛是人類的恩人，牛為我們耕田、拉車。牠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牠代替萬千個媽媽哺育了嬰兒成長。《元曲 · 朝天曲》其中一闋是描寫漢宣帝時任宰相的丙吉，他在路上見到人群打架而不管，卻對“牛喘非時”格外關心。理由是群毆致人命傷亡，是地方官管的事，而牛喘非時反映天時不正，這是宰相應當留心注意的事。沒聽過這位宰相送牛迎虎，他對牛只有愛護與關心。然而辛丑歲盡，這“一元大武”不走也要走了，送牠一程也合乎禮節。要是丑牛不走，恐怕被寅虎所噬。送牛迎虎，民間習俗，賀歲如儀而已，亦算美談。在現實生活中，我始終是愛牛，不喜歡老虎，特別是笑面虎。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