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書

在一系列的恐怖小說裡，美國作家羅伯特 · 錢伯斯虛構出了一本名為《黃衣王》的劇本：“無人不知這本書如何像瘟疫一般，在城市和大陸間蔓延，這裡被禁，那裡被封，出版人和佈道者對它口誅筆伐，就連最激進的文學無政府主義者也對它大加譴責。”（《修復名譽的人》）

讀者無法窺得這劇本的全貌，類似於博爾赫斯的《沙之書》，《黃衣王》同樣是一件為了推動情節而誕生的道具。作者並沒有費神將它完整地創作出來，只除了一些含混不清的隻言片語。就好像中世紀吹笛人的樂聲已經失落於歷史的塵埃之中，唯有跟隨在吹笛人身後心醉神迷、遠離家鄉的孩子們，才能激起我們對這笛聲的好奇與恐懼（甚至是渴望，因為渴望與恐懼時常是無法分離的）——《黃衣王》的恐怖色彩也折射了在它的犧牲品身上：羅伯特 · 錢伯斯的主人公們在命運（或者說作者）的操縱下，或是出於好奇、或是出於巧合翻開了此書，由此走向癲狂。

對《黃衣王》這件道具的設計當真是絕妙。在任何故事裡，一本不應該被閱讀的書都是註定會被閱讀的，正如伊甸園裡不應該被啃食的果實註定會被吃下、滿是邪靈與災害的潘多拉之盒註定會被打開、決定了諸葛亮命運的七星燈註定會被熄滅，等等等等。打破禁忌是人類最為古老的主題——“契訶夫之槍”的理論或許也與此有關：

“第一幕掛在牆上的槍，第二幕中一定會發射。不然這把槍就沒必要掛在那。”（《契訶夫回憶錄》）同理，則第一幕中提及的禁書，在第二幕中一定會被翻閱，不然此書就沒有存在的必要性。不過，《黃衣王》令人倍覺恐怖的地方，卻並不局限於此……

（中）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