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靜制動的遊戲

戲如人生，對英國攝影師邁布里奇 (Eadweard Muybridge) 而言，更是波瀾起伏，奇遇連連。從殺人犯到發明家，從風景攝影師，搖身一變，成為動態攝影先驅，邁布里奇一人分飾多角，每段經歷，皆可獨立成章，絕無冷場。

禍兮福所倚，邁布里奇和攝影之緣，無疑是老莊哲學的又一佐證。生於英國泰晤士河畔的邁布里奇，早年事跡鮮有記載。二十歲那年，他移居美國，當了個賣書商，先後定居紐約和三藩市。或許略感生活平淡，旅居美國十年後的邁布里奇，本來打算在而立之年前往歐洲，但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一次在得克薩斯州的交通意外，令邁布里奇頭部嚴重受傷，打亂了他往後數年的部署，但他卻並未因而減慢人生步伐。在英國休養期間，邁布里奇對攝影產生興趣，並學習濕板膠棉工藝。這門曾經成為主流的攝影技術，始於十八世紀，基本上以玻璃作底片。濕板膠棉攝影法工序繁複，詳細步驟在此不贅。邁布里奇苦心鑽研之後，最後獲得至少兩項英國發明專利。

學有所成後，邁布里奇決定小試牛刀，投身風景攝影行列。在英國老家休養完畢，他決定重返美國，定居三藩市，並將鏡頭對準優勝美地。邁布里奇和他的團隊，前後花了半年時間，在優勝美地扎營，在戶外相當有限的條件下，以濕板膠棉攝影法，捕捉約塞米蒂谷的最美角度。邁布里奇一幅幅心血結晶，先刋登在報章，後用作優勝美地的指南上，一年後再將二百六十幅作品結集成書公開發售。

優勝美地攝影集廣受好評，令邁布里奇一舉成名，上乘的攝影技巧固然是主因，而他碰上的天時地利，更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十九世紀的美國加州，對風景畫和攝影需求甚殷。當時資本主義經濟在西方國家急速發展，工業革命逐漸將鄕郊風貌改頭換面：煤礦成為工業化的土壤，圈地運動的崛起，為大規模生產羊毛鋪平道路，資本家到處開山劈石，除了造成大批農民湧向城市、紡織產業機械化、破壞自然環境及生態，更是無法逆轉的時代趨勢。邁布里奇因緣際會，順勢把握良機，以優勝美地的風景攝影，喚起民眾嚮往大自然的集體心理，以光影銘記一段逐漸褪色的山水塵緣。

在風景攝影上取得成果後，邁布里奇將精神轉投於研究動態攝影之上，而他或許從未料到，這種當時被視為石破天驚的攝影技術，竟然在關鍵時刻，成為他免受牢獄之災的“救命符”。一八七四年十月，邁布里奇疑因被“戴綠帽”，槍殺劇評家拉金斯(Major Larkyns)。法庭上，他本已準備認罪，但企業家史丹福（史丹福大學創辦人）竟然找來三位金牌大狀當其辯護律師，並託人帶來口信，提醒邁布里奇還未完成史丹福兩年前委託他的工作。

事緣史丹福欣賞邁布里奇的攝影才華，但心中有一個疑問未解：“馬在奔跑時，四隻腳會同時離地嗎？”現在看似簡單的問題，因當時的科學技術所限，確實無人能說得準，但身為馬主的史丹福堅信，邁布里奇創新的攝影技巧，可以幫他找出肯定的答案。

（動態攝影先驅邁布里奇 · 一）

攝影：Eadweard Muybridge

撰文：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