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蘭史飛聲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花語多情媚眼波，停軺西海且高歌。

欲參海雪兩當法，合說韶華閱蹉跎。

番禺潘蘭史，名飛聲，號劍士，又號獨立山人。咸豐八年出生。少負才名，陳蘭甫謂其《鎮海樓賦》才氣可比王仲瞿，故稱“桐圃鳳雛”，蓋雙桐圃為其先人讀書處也。少與冒鶴亭、姚伯懷同學於鄉前輩葉南雪，而南雪獨賞之。南雪有詩文書畫之好，蘭史亦如之。為海山仙館後人，乃光緒十三年隨軺海外，受聘於德國柏林大學，教授漢文，成《柏林竹枝詞》及日記《西海紀行卷》、《天外歸槎錄》等多種。光緒十六年歸國，當甲午戰敗，倡言變法圖強。後舉經濟特科，旋詔罷舉，遂以諸生終。頻年往來南北，在香港主《華字日報》、《實報》筆政，在上海入南社，交遍天下英豪。晚年居滬，諸遺老每邀文酒之會，多與之。性豪爽，好以鮮藕為下酒物，謂藕多孔，具玲瓏之象，魯鈍之人宜多食。其滑稽有如此。此潘蘭史為故人傅梅根撰書廬山詩序手稿，歷敘張南山纂《廬秀錄》，舉惲子居、吳蘭雪、易哭庵、陳散原以儷傅作，時民國癸酉閏五月，款識年七十六，字小如豆，老筆頹唐而不失風味，可供咀嚼。翌年即歸道山，視為絕筆，亦無不可。汪國垣謂蘭史“生平文成，輒棄去，不錄副”，此或其一，因迻錄全文於後：“昔張松廬守南康，編古今題詠匡廬之作，曰《廬秀錄》，以太白有‘廬山秀出南斗旁’一語，而匡廬推名山最秀者也。然吾於近人游廬山詩文，獨愛惲大雲游記、吳蘭雪五七言詩，及易仲實、陳伯嚴唱和之作，惜出《廬秀錄》之後無續編之者。傅君梅根，余之老友，別二十餘年，今重訪余於滬瀆，兩人垂垂老矣，出其游廬山詩相示，凡六十四首，澹遠逸雅，無趨奇務詭之習，其長篇取勢純學青蓮，又足跡所到之處，多為易、陳所未品題者，於以嘆《廬秀錄》之後，惲、易（疑筆誤，易應為吳）為一時期，易、陳為一時期，今梅根又為一時期，各有特長，各不相襲。當游之地，風景不同，時世不同，襟抱又不同，而詩則皆能奪五老、三疊、玉潭、青峽之秀者也。吾知世有繼編《廬秀錄》者，必取材於是矣。癸酉閏月，番禺潘飛聲序。年七十又六。”蘭史詩筆清雋，下筆輒有神遇，余最奇其印度洋上讀鄺海雪、黃仲則二家詩合賦一首，警句如“一篇詩涕淚，五色繡肝腸。風雪吹搖落，乾坤鬱慨慷。”中歲以後詩不多作。獨好倚聲，有《海山詞》、《花語詞》、《珠江低唱》、《相思詞》，頑艷處意近成容若、郭頻伽，又撰《粵詞雅》、《論嶺南詞絕句》，輯《粵東詞鈔》正、續、三編，刊居梅生《今夕庵詞》，匯萃鄉邦文獻而光大之，其功足繼譚玉生。後人輯其作十四種為《說劍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