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龍門開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思叩黃扉奈寂寥，騁懷天下意殊超。

龍門雖峻亦牢落，欲補河山望轉遙。

江龍門，安徽廬江人，為嘉道間恢奇之士。性卓犖，為人神鋒挺邁，有用世之志。道光十五年舉京兆試，與宜黃黃樹齋、山陽潘四農、建寧張亨甫、寶山毛生甫、益陽湯海秋、鎮海姚梅伯、華亭張詩舲等以詩文交厚。好習刀矢技擊與攻守之法，好談經濟，口若懸河，不可一世。梅伯懷龍門有句云：“前車捆經史，後車載美人。彯纓短後衣，遊說諸侯門。咄咄江生才，辨舌今儀秦。”亨甫有《柬江龍門開秀才》七律四首，刻劃頗細，其一云：“南北風塵已倦遊，每從醉後看吳鈎。壯猶未老思來日，病豈因貧任敝裘。富貴爭如槐國夢，瘡痍猶抱杞人憂。共君斫地哀歌意，不為生封萬戶侯。”旨趣如一，故引為同調。所為古文汪洋恣肆，心折侯朝宗、魏叔子而不滿於桐城、陽湖；詩有奇氣，縱橫馳騁，然又甚韙潘四農澹泊靜正之旨。其詩不拘一格，氣盛者得唐音，婉約處如漢魏樂府。《經函谷故關訪項羽阬秦師處》云：“奇冤報復信有神，白起阬趙羽阬秦。”責楚人不仁，“強弓力盡寶刀缺，祇恨秦軍殺不絕。亡魂失魄驅深阬，骨肉泥沙拌金鐵。慣寡人妻孤人子，昔何勇銳今何劣。”贈黃樹齋詩云：“風雲起萬里，會合來皇都。搜剔出英俊，鐵網羅珊瑚。豈似晉永和，人才祇一隅。茲亭集文讌，佳日無時無。悠悠百年後，來者非吾徒。”《古別離》云：“我亦見明月，君亦見明月。從此各天涯，兩照人離別。”“我亦望明月，君亦望明月。君到斷腸時，應知腸斷絕。”類此皆見才思幽絕。四農以其有志拯民疾苦，方之古偉人見著於世，不必以詩傳，贈句故云：“江子經世才，銳意任天下。小技視詞賦，大論括夷夏。思翦滄波鯨，屢跨燕趙馬。何年峩豸冠，昌言誦朝野。”合梅伯、亨甫贈句並其自作而觀之，龍門性情襟抱如見。惜未得大用，後官陝西，知紫陽、咸陽、富平等縣，有惠政。龍門博學多才，書畫靡不為之，此其楷書“憶夢懷人之館”匾額，款識“丹鄰一兄屬。弟江開。”鈐朱文“江開之印”。此書筆跡磊落，骨格挺健，想見其人丰度。丹鄰或為開州何鼎，字夢廬，又字丹鄰。道光舉人，咸豐進士。能書畫，著《蔬香小圃漫錄》。江龍門名號生卒記載不一，據《槎山江氏宗譜》，名開，字千里，號龍門。嘉慶六年九月十三日生，同治二年三月二十一日卒。著《浩然堂詩集》，道光庚寅作《勵志》詩，其七有“諸葛出隆中，行年二十七。今我及其時，風塵變顏色”之句，據自述推知生於嘉慶九年，同治二年卒，終年六十。又，張亨甫贈詩其二：“西極諸洋逗海南，澳門樓閣太耽耽。大宛寶馬知誰意，合浦明珠久自貪。五嶺山川原帶礪，百年歲月但歌酣。趙佗臺畔秋風客，此日夷情為我譚。”末句原注：“君去歲遊粵東始歸。”詩作於道光十一年正月，其時鴉片氾濫內地，夷錢日增，銀價日高，外夷隱然為患，龍門留心時務，故有粵東之行，或於道光十年曾訪澳門，惜未得其全集而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