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書語

書店又叫書肆，還有書林、書舖、書屋、書局等雅稱，扮演着傳播思想、推動社會進步的角色，影響深遠者甚至成為城市的文化地標。我曾經在廈門、南京、北京漂過，知道廈門的曉風書屋、南京的先鋒書店、北京的萬聖書園，乃書迷心中高聳的聖殿、永遠的淨土。

書籍是書店的流通商品，讀者的精神糧食，圖書館的寶藏家當，哲人賢士口中“人類文明進步的階梯”。

佇足書店的祥和感，翻閱書籍的靜謐美，想必愛書者深有體會。我本人間懶散客，總把書店等閒逛。對於電商平台的風生水起，我不眼紅；對實體書店的困苦艱難，卻很揪心。曾經光顧而今式微凋零宣稱“歇業”的書店，都在記憶深處留痕。周末黃昏，望長天一排秋雁，想到這一“歇”，可能長歇不開，就此步入歷史，天邊那萬疊愁雲瞬間堆壓胸口來。

書籍是書店的靈魂。那些坐着、站着、倚着、靠着的讀者；一邊啜咖啡一邊翻頁的忙裡偷閒者；連同進進出出的挑書購書者，構成了書店的最美風景。

常讀書，可祛俗。我因懈怠讀書，連說話寫字都俗氣起來了。

伏案倦乏，意欲翻讀武俠小說、言情小說或偵探、科幻類作品紓緩身心。遊目書櫃，奈何找不出一本。再望眼，《辭海》、《新華字典》和《古文鑒賞辭典》、《新詩鑒賞辭典》等工具書齊刷刷昂昂然立着。

於我，辭典工具書不啻低調行善的無名氏、啞先生。相比鍵盤一擊海量信息，“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網絡檢索，我更願意“親近”無名氏或“問道”啞先生。不知為何，面對泥沙俱下般的檢索內容，總有一種“虛”的感覺。就好比吃慣豆漿油條、番薯芋頭，忽地堆來燕窩魚翅、龍膽蛇肝，焉能不動聲色泰然起筷？倘若腸胃不適影響工作，累及上司頭大腹脹死翹翹，豈不大禍？

時常流連於本地書坊和鄰埠書店。當某書城結業的消息傳來，隨即興致高昂過關去。入口處的暢銷書，大多標榜開發潛能、快速致富；揭秘高官情婦、職場爭鬥或渲染眼淚鼻涕、拳頭枕頭。木訥者如我，不願高攀此類印刷品。既然緣薄緣絕，不妨側身秒過。待看到心儀辭典工具書嫣然在架，似在等候有緣人品賞言談，不由滿心歡喜。

一氣將《葡漢詞典》、《古代漢語詞典》、《廣州話正音字典》、《常用字詞辨誤手冊》、《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往購物車堆。這些書籍，老少長年合用，就不精挑細察了。《山海經》、《鹽鐵論》、《玉台新詠》、《杜牧詩集》、《劍橋中國文學史》歸我獨享，是否缺頁幾可不計。拐至理論書架，挑了《釋夢》、《鏡與燈》、《文學理論》、《批評的剖析》、《文心雕龍講疏》，彷彿不要錢一樣。《現代漢語詞典》擬送柳君，希望文友用詞更規範精確。《現代散文鑒賞辭典》送楊俊。楊俊好脾氣，時常遭我“訓示”卻從不生氣。當然，我的理由不容辯駁：入選辭典的文章，未必都屬最高水平，但至少“似樣”。

小楊點頭說，好啊好的，返去好好睇。

劉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