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山泉難為松雀鷹

我提出下面兩個問題，肯定會有截然相反的答案。一、知道農夫山泉嗎？絕大多數人會回答：知道。是著名的礦泉水品牌。二、知道松雀鷹嗎？恐怕絕大多數人會搖頭：不知道。是一種鳥吧？在二○二一年間，本不相干且知名度大相徑庭的這兩種事物，卻出其不意地發生關聯，演繹出一則有趣的故事。

事情得從農夫山泉的商業奇跡說起。一九九六年九月，浙江千島湖養生堂飲用水公司成立，次年推出農夫山泉飲用水。數年後，公司更名為農夫山泉股份有限公司，陸續開發出天然水、混合果汁飲料等多種產品，迅速佔領市場。從二○一二年起的八年中，農夫山泉在我國包裝飲用水市場中份額始終佔據首位；同時也邁開國際化步伐，二○二○年九月在香港上市，開盤即漲超百分之八十五。隨着產品暢銷，“農夫山泉有點甜”也蜚聲華夏，成為家喻戶曉的廣告詞。

農夫山泉另一個著名的廣告詞是“我們不生產水，我們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根據這一理念，他們在浙江千島湖、吉林長白山、新疆天山等地擁有八大優質天然飲用水源。二○二一年五月，農夫山泉隆重發佈新品礦泉水“長白雪”，其包裝採用透視形式，展現長白山區的四種珍稀野生動物，並用相應數字描繪牠們的生存狀態。“東北虎58”：長白山擁有五十八種與東北虎齊名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花栗鼠1588”：長白山現存一千五百八十八種野生動物。“中華秋沙鴨1000”：第三紀冰川時期遺存的這一物種只剩下不足千隻。“松雀鷹240”：長白山區已知野生鳥類二百四十種。良苦用心與精妙設計，頓時觸動了萬千消費者的心弦。

有一位小消費者不僅被觸動，而且深入思考並有所收穫。他叫柯子朔，杭州市文一街小學五年級生，自幼喜歡研究動物，特別是鳥類。柯同學發現，長白雪新包裝中的松雀鷹可能有誤。經過查對《中國鳥類觀察手冊》，他找到了確鑿證據：松雀鷹有五根翼指（鳥翅尖端的長羽毛），而長白雪礦泉水瓶上的“松雀鷹”卻有六根翼指。且我國松雀鷹的最北生存記錄是遼寧撫順，北距長白山還有八、九百公里，怎麼可能是長白山區的野生鳥類？於是柯同學寫出質疑文章〈礦泉水瓶上的“松雀鷹”〉，後經專家肯定、媒體宣傳，產生廣泛影響。農夫山泉亦認錯並有所表示：獎勵柯子朔所在學校價值一萬元的圖書卡。

該為松雀鷹叫屈：農夫山泉難為牠北遷近千公里，嚴寒如此，牠能忍受嗎？也要為柯子朔點讚：他的科學態度、質疑精神、察錯能力值得所有人學習。然而不免還有遺憾：對於屢屢入圍某某企業五百強、其掌門人曾為亞洲首富的農夫山泉而言，一萬元不啻松雀鷹之一絲秋毫，用來搪塞自己的低級錯誤，不覺有失身份嗎？

李嘉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