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成熟一點

那天，身在異國的大學同學找我話當年。時隔那麼多年了，她突然說起班上的是是非非，尤其在她宿舍發生的霸凌事件。我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但我們都曾被不同的同學霸凌過，也當過視若無睹的旁觀者，甚至曾在某些時候下意識地霸凌他人。畢竟是大學生，當時的霸凌行為並非動手動腳，通常是語言暴力、分黨派孤立某人之類，對情緒影響極大。

幸或不幸，這些往事都過去了，她卻突然想起，想找回當年的同學懺悔。

我很佩服她，面對過去的自己、不快的歷史，需要很多勇氣，而她衝動如昔的性格，反而讓她為本已劃上句號的悲劇，補上一個溫馨的段落。當年在她的宿舍裡，受霸凌的室友在傾談間原諒她的袖手旁觀了。能夠道歉和原諒，都是莫大的好事，很多人（包括我）都未必有這樣的覺悟與胸襟。

我們狀若閒聊，實際卻在痛恨當年的自己幼稚不堪，不知道如何好好表達情緒和想法，無端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從現在看過去，總覺得今天會做得更好，更少不免認為，長大了、掙了些微智慧，人類斷然不會再犯同等錯誤。

無獨有偶，近年在職場裡，還是很容易找到類似霸凌的行為。同儕間為着建立小圈子的革命情誼，隨機選中某個異己者，塑造成共同敵人，每回說是非，還一副“我要替天行道”的沾沾自喜貌。不同的是，青春之際、同窗之間或許有點真感情，偶然還有如我那位同學般“良心發現之士”，而職場爭利益實屬等閒，誰也不會感到抱歉。受害者也不欲獲得關注與平反，要麼發奮圖強另謀高就、要麼冤冤相報另泊碼頭。才知道年歲帶來的成熟，竟會朝這個方向滋長。這或許也解釋了，為甚麼霸凌行為一代接一代，生生不息。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