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難傳處是精神

宋張孝祥的《浣溪沙》：“妙手何人為寫真，只難傳處是精神。”精神兩字十分抽象，不但用語言難於表達，更何況用畫筆。所以王安石說：“糟粕所傳非粹美，丹青難寫是精神。”然則那精神又如何表達？《世說新語 · 巧藝》：顧長康（愷之）畫人，或數年不點目精。人問其故，顧曰：“四體妍蚩，本無關於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阿堵，是當時俗語，即粵語的“阿嘅”。可指任何事物，不過在顧愷之口中的“阿堵”，是指眼睛。

在“鏡海回眸”畫展中，一幀題為〈難忘歲月〉中的兩位人物陸昌（澳門）與才旦卓瑪（西藏）的肖像，表達了澳藏情懷那種“精神”，黎鷹的彩筆落在兩人的“阿堵中”。

黎鷹給人們的印象是：開朗、諧趣、和藹、熱情，善於模擬他人語言動作，維肖維妙，常令人捧腹。不過近年我才發現他有一種“潑辣”風格。也許你會說“潑辣”是極度的貶義。其實“潑辣”並非單止凶悍，另一個意思是“有魄力”。 茅盾《路》五：“你們不是小姑娘，不要害羞，潑辣些，鑽到群衆中去！”

繪畫，潑墨是常見的技法，不奇。而黎鷹也潑，潑的卻是酒，以口含酒，噴而潑於畫紙上。酒屬於“辣”飲料，此所謂“潑辣”也。 藝高人膽大，他的繪藝可以隨心所欲。

他喜歡遊覽寫生，記得於二〇一二年，他到訪湘西，遇到一群熱情的苗寨姑娘，而他正在寫生，這群穿着奼紫嫣紅民族服裝的姑娘成為他的“模特兒”。苗寨姑娘美，黎鷹那幅畫更美。一輯“湘西寫生作品展”，珠玉紛陳，美不勝收，余曾以《撥不斷》二調誌之。曲云：

苗寨遊，逢紅袖，皓齒朱唇伴明眸，伊人正是風華茂。身豐衣彩紬，臉俏吊翠璆。麗影心內留。

戴毯冠，雄風赳，對景沉思卻欹頭。一揮繪得雲中岫。意緒僻幽，銳目眺埜疇，身心俱自由。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