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 · 伊蓮娜

瑪麗 · 伊蓮娜，一位上了年紀的法國女士，意大利維羅納加爾達湖夏季國際合唱節副主席。但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卻並非在合唱節開幕式的主席台上，而是在費拉拉城埃斯騰塞城堡廣場。我們合唱團的小孩要到洗手間，但頃刻就退出來了，說要每人收五角歐元。本來正與其他人說着甚麼的瑪麗 · 伊蓮娜，知道後馬上態度圓穩地對小孩說：“不用錢，你們去吧！”小孩一下子又魚貫而入。接着，我發現邁着蹣跚腳步的瑪麗 · 伊蓮娜，到處在找當地的人。原來，她要換零錢還給洗手間……後來，我交帶小孩把錢收齊還給瑪麗 · 伊蓮娜，並從此對她存感激之心，尤其在我知道她經歷着一次次生命涅槃，兒子因車禍而亡，自己不幸患了癌症並正在化療，她卻能克制隱忍、樂觀以待，非岌岌不可終日時，就不僅心存感激，更對她肅然起敬！

瑪麗 · 伊蓮娜貴為副主席，本來大可以只發號施令。然而，她卻不辭勞瘁地奔走在演出場；即使與合唱節沒有直接關係的參觀，她也一路陪同。除費拉拉外，維琴察、維羅納、威尼斯，都有她走在前頭的身影。在費拉拉正在裝修的大教堂，在維琴察奧林匹克劇場，在威尼斯聖馬可教堂，她都安排我們的小孩唱歌，說讓小孩感受在良好建築音響下所能產生的確乎動聽的聲音。也在費拉拉那個大教堂，祭壇上有一幅著名油畫，卻在黯然的光線下，只見瑪麗 · 伊蓮娜往一個地方投了一個歐元，隨即光明大放，小孩高興得跳起來，瑪麗 · 伊蓮娜也高興得跳起來。

就在費拉拉，我與瑪麗 · 伊蓮娜有了對話，我說想瞻仰大導演安東尼奧尼，詩人塔索、彼得拉克故居和茱麗葉墓地。她記住了，到了維羅納，她給我茱麗葉墓地的地址，准我離隊尋找。走在威尼斯那條有着波湧浪翻人流的街道時，她轉過身子指着一幢樓房對我說，那就是彼得拉克住過的……

瑪麗 · 伊蓮娜少有向我提出要求，只是在威尼斯時，她曾問我，乘傍晚六時抑或七時的船離開威尼斯好呢？她說有意坐早些的班次。我見她表情枯寂、神色暗淡，馬上內愧於心地決定提早勒轉馬頭。看着她幾乎拖着兩腳走，我不敢不陪伴在側，特別上落石階時。回到酒店了，我建議鄧指揮指揮小孩為瑪麗 · 伊蓮娜唱一曲《祝你平安》，並把她想要的《祝你平安》、《杵歌》的總譜送給她。之後，一個個小孩先後跟瑪 · 伊蓮娜擁抱，以為就此告別了。沒有想到，第二天我們坐上正要出發的大巴時，忽見似乎已恢復精神的瑪麗 · 伊蓮娜，與合唱節主席等走上車來，他們一直走到大巴深處，與所有小孩一一握手……

羅維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