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長祭康梁

我每去外埠，最常到訪之處，一是圖書館和博物館，二是名人故居和墓地。這已是一種積習。康梁是康有為、梁啟超的合稱，他們同為粤籍，都已離世近百年，梁墓在北京，數年前我曾往祭拜，康墓在青島，我今秋專往憑弔。

康有為南海人，因郡望人稱康南海，晚清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資產階級改良主義代表人物。他早歲接觸西方文化，光緒十四年（一八八八年）即曾上書光緒帝求變法。光緒二十一年（一八九五年）得知《馬關條約》簽訂，聯合一千三百餘學子上萬言書，史稱“公車上書”。變法失敗後亡命日本，自稱持有“衣帶詔”，組織保皇會，鼓吹開明專制，反對推翻滿清的革命。辛亥革命後，他作為保皇黨領袖，反對共和，與張勳擁廢帝復辟，晚年以大清遺老自居。康有為在倡導維新運動時，講學內容多為變法運動製造理論，撰《新學偽經考》、《孔子政制考》、《大同書》等著作；後淪為復辟運動精神領袖，逐漸與主流社會疏離，一九二七年於孤獨中病逝青島。

梁啟超新會人，號任公，人稱梁任公，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學家、文學家。早年師從康有為，為改良派宣傳家。與康發動“公車上書”，先後領導北京和上海的強學會，又與黃遵憲辦《時務報》等，鼓吹變法。百日維新失敗後，與乃師流亡日本，在共和、帝制問題上，康梁政見漸生分歧。梁是近代文學革命運動的理論倡導者，逃亡日本後，繼續推廣“詩界革命”。辛亥革命後梁一度入袁世凱政府，任司法總長等職，但此一蜜月期並未維持很久，即因袁稱帝而結束。面對全國洶湧澎湃的反袁浪潮，梁發出討袁檄文〈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積極參加“護國運動”。梁啟超晚年轉而以主要精力從事文化教育和學術研究活動，倡導“新文化運動”，支持“五四運動”。梁是清末優秀的學者，中國歷史上一位百科全書式人物，退出政治舞台後仍在學術研究上取得巨大成就，在哲學、文學、史學、經學、法學等各領域廣有建樹，以史學成就最為顯著，著作合編為《飲冰室合集》。一九二九年，梁啟超在北京協和醫院溘然長逝。

康逝後初葬象耳山，“文革”時康墳蒙難，部分屍骨後被重殮，上世紀八十年代改葬浮山，墓碑為其弟子劉海粟所書。浮山山麓即青島大學，再往前即面向黃海，將此作為康南海最終歸宿地，是上佳之選。梁墓在西山，實是梁氏家族墓園，梁啟超與兩位夫人、三個兒子及弟梁啟雄均葬於此。距梁墓不遠，便是位於北京植物園黃葉村的曹雪芹西山故里。梁任公若知與曹公為鄰，當頷首九泉矣。康梁逝後均不歸葬故土，這對於講究葉落歸根的士人而言多少有些不可思議。變法失敗，帝囚瀛台，六君子授首，餘黨亡命天涯，光緒二十六年（一九○○年），清廷嚴命李鴻章將康梁在廣東本籍的祖上墳墓盡皆鏟平，“以儆凶邪”。這或是康梁逝後不葬回故園之原因乎？嗚呼，吾不得而知之也。

周 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