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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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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堂客話圖

雪堂客話圖夏 圭

雪堂客話圖

說起冬天,你最先想到的是什麼呢?是吹得人臉蛋發痛的“呼呼”北風,還是頂着霜的大白菜、霜凍後甜得發膩的柿子?是走在土路上“哢嚓”作響的冰碴子,還是一場大雪讓全世界都穿上了白袍子?——這是很多北方人的日常冬日,也是很多南方人關於冬天的想像。曾有個久居廣東、從沒有見過雪的朋友說,他第一次在北方過冬,看到結冰的噴泉,迎着雪花飄飛,落在臉上冰冰涼涼,激動得不得了。大半夜冒着雪在冷清的戶外走了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像他一樣站在白雪覆蓋的樹下長吁短嘆,他心想:“嗯,一個和我一樣沒有見過雪的傻子。”

冬夜,如果沒有雪,確實少了很多意思。在中國古人那裏,雪夜可是充滿了閒情雅趣和一段段佳話的。無論是“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還是“秋風沉酒斟來月,雪夜閉門讀禁書”;無論是“莫愁前路無知己”,還是“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都是雪帶來的心情。最會講故事的《世說新語》裏不僅記載了謝安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吟詩作賦,將窗外紛紛白雪比喻成柳絮啊鹽啊的美好光景;還記載了王子猷雪夜訪戴,未見其人即乘興而返的美事。雪是時令的使節,是寒冷的饋贈,它帶來天地間靜穆的聯結,讓多情多思的人們在雪夜表露了他們對生活、對光陰的讚嘆。

現代人理想中的雪夜,恐怕是待在暖和的屋子裏,和家人或知己吃個火鍋,旁邊的爐子還溫着酒。就着微醺的舒適和熱鬧,一邊賞看屋外的路面和樹木被白雪逐漸加冕,還可以即興歌吟或者玩一些桌牌之類的小遊戲——相信我,宋朝人也是這樣想的。南宋大家夏圭就描繪過在寂寂雪地中,兩位老友藏身在冬木掩映的屋子中對坐閒話的場景,這就是著名的《雪堂客話圖》。

初識《雪堂客話圖》,覺得“客話”二字,別有意味。水岸上的山林房舍籠罩於茫茫雪意中,斧劈皴染的山石嶙峋,遠山近樹和沉沉天色一同融入一種廣大的寂靜和寒冷之中。水面呢,還有一艘孤舟尚未靠岸。水光冷冷,與其相對的是兩位正在小桌几前對坐的人。他們正在屋中賞雪閒談,或者在飲茶對弈,或者在飲酒作樂,透過房舍的軒窗,感到他們身上暖和,看着雪落了很久。然而,屋中人、孤舟、舟上的人、山石草木、寒水,這一切都只是“客”,這幅畫的“主人”是正在天地間悄然沉降的雪,和它帶來的整個隔絕的世界。此時的山川、鳥獸和人物,都服膺了它寒冷晶瑩的秩序,都在它無聲的施洗中變得溫馴和安謐。

世人以爲《雪堂客話圖》是一幅江南雪景圖,不僅因爲它的作者夏圭是浙江杭州人,他的作品多有描繪江南山水;更因爲畫卷中的水泊、山巒、樹木的轉承啓合之姿頗有江南風致,即使白雪淹沒了山脊和山坳,也不似冷冽北方那般蕭肅荒蕪。我們還能看到兩人安詳對坐的樸素屋舍之外有柳枝松木,有波光湧動、還未凍結的湖泊。這位與馬遠並稱“馬夏”的畫家也擅長以邊角之景展現出廣闊的意境,他“計白當黑”的手法,在雪景描繪中更加突出,那些看似輕描淡寫的留白之處,就是雪帶來的深沉空間,是畫卷上人們生活的所在,是季節輪轉之處。正如夏圭對“雪堂”中只對人物的輪廓進行了簡單勾勒,可以看出他受到禪宗關於“脫落實相,參悟自然”的影響。雖與馬遠並列,但夏圭的畫似乎少了很多清貴、雍容的皇家氣息,他更像一個善用禿筆的閒人,透過窗含西嶺千秋雪,想起自己經過的山間農舍。那裏有天地不言的野趣和自在,那裏也有大雪所掩蓋的孤苦和寂寞;那裏的雪跟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

《雪堂客話圖》是繪製於絹本的作品,近千年的氧化,使得絹布已有發黃變暗的跡象,唯有山頂、樹冠上用蛤粉點染的白雪依然鮮妍醒目,皚皚如故。就像下在每一個冬天的雪,人們在不同朝代賞看過它、描述過它。有的人坐在暖和的窗子裏,有人在寒江中獨釣;有的人還在風雪中趕路,有的人將它們寫進了

詩行。

馮 娜

2021-12-14 馮 娜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162281.html 1 雪堂客話圖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