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物茂卿徂徠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崎陽之學有傳薪，再世應為華夏人。

從此文辭專爾雅，幅巾才論媲綸巾。

物茂卿即荻生徂徠，為日本儒學一代宗師。江戶人，寛文六年（康熙五年）生，先世居三河國加茂郡荻生莊，故以荻生為姓。本姓物部，名雙松，字茂卿，號徂徠，又號蘐園。仿唐人一字為姓，故署款物茂卿。生而岐嶷，五歲學漢字，十餘歲能屬文，講求儒學。初尊朱子，謂“學問畢竟由漢學而心得之”，須讀經典，著《訓譯示蒙》，以和訓教授諸生。於中華文物傾心悅服，謂“中國之詞文而夷質，中國之詞密而夷疏”，“唐土出聖人者，皆因此等細密之國之故耳。”後見守和訓常格而不知字義之弊，撰《題言十則》，摒棄訓讀，倡言唐音直讀，稱“崎陽之學既成，乃始得為中華人。”受明人李攀龍、王世貞文論影響，認為古辭簡而文，今文冗而俚。五十以後，斥宋儒講求理學為私意，稱聖人以六經為道，以禮樂刑政為物，出之為仁。遂一意以古文辭求聖學宗旨，以為“合華和而一之，是吾譯學。合古今而一之，是吾古文辭學。”以古文辭別立一派焉。著《尚書學》、《論語徵》、《論語辨書》、《左傳古義》、《中庸解》、《經子史要覽》等。深於書，嘗問道於黃檗宗僧人。此其草書宋人唐子西《古硯銘》手卷，洋洋灑灑，亦合於性情，蓋其人英氣豪邁，此書之汪洋恣肆可與天閒老人獨立性易並觀，以天閒老人亦嘗書此銘也。款識“丑夏六月一日”，鈐朱文“物茂卿印”、白文“甲斐國掌書記”。按，柳澤吉保在寶永元年（康熙四十三年）接收甲府藩主領國，茂卿受聘為陪臣，丑年當指寶永六年己丑（康熙四十八年），故此書為其四十四歲手筆，正風華最勝時，為學亦與日俱增，故爾八面出鋒，饒具骨力。享保十三年正月十九日（雍正六年正月初九日）卒，年六十二。門人太宰春臺記其遺事云：“徂徠先生甚重生，自飲食居處以至出入動止，賓客應接之事，苟可以傷生者，斷弗為也。然其所以病死者，乃以思慮過度也。蓋先生有志於立言，自少以著述為事，年過六十，舊痾數發，而猶不能清心靜養，遂致篤疾而死。謝在杭云，思慮之害人，甚於酒色。誠矣。”見《紫芝園漫筆》。顧其書唐子西《古硯銘》，以硯較諸筆、墨，筆壽以日計，墨壽以月計，硯壽以世計。其為體也，筆銳硯鈍，則鈍者壽而銳者夭。其為用也，筆動硯靜，則靜者壽而動則夭。迺銘文有此語：“吾於是而得養生焉，以鈍為體，以靜為用。”卒亦不能踐之，是猶未能進乎道者也。使其享大耋，則其學其書又當何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