髮型屋

對髮型無甚要求的我，出門理髮，但求方便、快捷、安靜、便宜，所以特別鍾愛小本經營、只有四、五張座椅卻鮮少要輪候的“髮型屋”。

有別於裝潢亮麗別致、追求時尚潮流的新式理髮店，髮型屋的燈光較為黯淡，空間狹小，老闆也常常請不起專業髮型師或熟手的洗頭小妹，只好一人身兼數職，洗、剪、吹、燙、焗、染……百般武藝，一手包辦，更要巧舌如簧，能言善道，熟知時事百態，方可在剪刀與髮絲的交鋒之間，與擅長交際的顧客們周旋數個回合。當然，傳統髮型屋的老師傅，科班出身的不多見，靠經驗打磨技術，論設計造型，可能稍遜一籌。然而，在泛黃的牆壁與玻璃門上貼上幾張過時明星海報，座椅前堆滿幾疊八卦雜誌和《老夫子》漫畫，打開電視或電台，小小的髮型屋，瞬即自成天地。髮型屋的真諦在於“屋”，“屋”能提供的，是家一般的溫暖。

也許由於客人不多，也許工作已融入他的生活，當你每隔兩、三個月再去理髮時，髮型屋的老闆總會記得上回為你剪過的髮型、你們討論過的話題。他就像你的家人，了解你的工作、愛好、人際關係，甚至政治立場，也記得你的煩惱。若你不主動打開話題，髮型屋的老闆便心領神會，留給你一片自在安靜的空間。

近年，“快剪”理髮店興起，在市場上佔據了一席之地。既然無特別要求，我也貪了個便宜，找了一間就腳的快剪店試剪一番。從自動售票機買了票後，坐進店內唯一的座椅，一切按流程進行。當我禮貌地詢問師傅我適合的髮型後，似乎因為我浪費了他十秒鐘時間，或企圖轉動他在工作過程中機械化的大腦，他竟然急躁起來，反過來教訓我，要我趕快決定，他只管聽命行事。

十分鐘後，我走出店門，不由感嘆：似乎在不久的將來，剪髮師傅也會被人工智能取代了。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