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美聯儲減少印美元

近來，通脹成了美國朋友的熱門話題。居住三藩市的朋友，在群組帖文說生薑一公斤要十五美元，韮菜也要十美元，覺得有點匪夷所思。在我的印象中，美國的食物遠比法國便宜，怎麽現在是一倍的價格了？查看當地中文報紙，進口的如米粉、醬油等華人日常食品，漲幅提高了不少。至於老百姓日常必需品，比如汽油，在加州飈升到六美元一加侖，追上稅賦很重的法國汽油價格了。美國十月份的消費者物價同比上漲百分之六點二，環比更上漲了百分之○點九，看來通脹並非局部性的現象。雖然說美國工人的工資有强勁的增長，但在如此高的通貨膨脹下，美國實際的平均工資反而下降了一個百分點。此刻，美國正從去年初的疫情封鎖中走出來，在政府的緊急紓困措施下，美聯儲的及時量化寬鬆，以及接種疫苗的推廣，經濟出現了驚人的復甦。

上月初，美聯儲貨幣政策會議決定，從十一月開始退出自去年三月宣佈的無上限量化寬鬆，逐月減少一百億美元的美國國債和五十億美元的機構抵押貸款支持證券的購買規模，同時維持聯邦基準利率目標區間在○至百分之○點二五之間。顯然，美聯儲逐步退出量化寬鬆的貨幣政策，和年初通貨膨脹壓力越來越大有直接關係。對於九○後的幾代人來說，通脹和滯脹是兩個沒有見過的怪詞，反而股市和房地産價格的上漲才是常態。今天見到美國十月份消費者指數超過百分之六的飈升，一個世紀以來，只有在七十年代的石油危機期間，才出現過。一九八○年，美聯儲主席 Volcker 把聯邦基準利率維持在百分之二十以上，經歷了一次深度的經濟大衰退後，才成功清理多年累積的通脹。

一九八七年 Greenspan 就任美聯儲主席，任期一直到二○○六年的華爾街次貸危機爆發前夕。這奇跡般的低利率低通脹的十多年，除了當中一次短暫的小衰退外，房地産和華爾街股價穩步高歌猛進。但二○○八年的華爾街次貸危機，卻演變成全球性的金融風暴。時任美聯儲主席Bernanke，在當時利率非常低、傳統貨幣政策黔驢技窮的情況下，採用了量化寬鬆貨幣政策，一直到今天。說白了，量化寬鬆就是無中生有的印鈔票，美聯儲通過購買金融市場上的國債，或其他證券向市場投放流動性，令它的資産負債表因而擴張。

爲了紓緩華爾街金融風暴的衝擊，Bernanke 在二○○九年把美聯儲的資産負債表從一萬億美元擴張到四萬多億美元，五年後，“縮表”仍然沒有成功。在去年全球經濟幾乎停擺下，美聯儲緊急啓動所謂“無上限”的量化寬鬆，每月持續購買八百億美元的美國國債和四百億美元的抵押貸款支持證券。於是，美聯儲的資産負債表，從四萬多億美元擴張到九萬億美元，難怪華爾街股市走勢牛氣衝天和美國房地産升勢强勁，原來背後有量化寬鬆和零利率撑腰。

至今爲止，股票和房地産似乎已到了高處不勝寒的地步。美聯儲依然繼續量化寬鬆到明年夏天，其力度必會逐漸減弱。拋開季節因素，最近的大宗商品如石油天然氣，會不會受到資金青睞而繼續另創新高？其他商品會因航運的改善而價格回落？如果考慮到長期以來老百姓的收入，並沒有在經濟增長的情況下獲得改善，佔了美國 GDP 百分之七十强的消費，也不見得會支持消費者指數繼續上漲的趨勢。但當美聯儲減少印美元，一個流動性泛濫再叠加拜登的擴張性財政政策，曾似相識的七○年代滯脹或通脹會否捲土重來？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