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貨”隨想
“貨”這字在指代人的時候,通常有強烈的貶義,譬如“蠢貨”、“賤貨”、“爛貨”,“什麼貨色”、“便宜貨”也極盡輕蔑不屑。顯然,“吃貨”也如“飯桶”一般帶有貶義,但被人們用來自我戲謔貪食美味,久而久之,居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沾沾自喜,彷彿躋身“吃貨”頗有榮耀。
多年前,第一次聽人自詡為吃貨是位行事果決、頗有氣概的大姐。她在我心目中屬於外表冷靜和善、實則心氣頗高的人物,當她為我推薦了一盤菜,並悠悠然說出“我就是個吃貨”這句話時,我着實被她泰然自若地自比為“貨”驚了一下。或許她覺得時尚——那時有個關於食物的紀錄片正熱播,“吃貨”這個詞就在那熱播中傳揚開的。
不得不說,傳媒工作對社會文化的影響力是巨大的,也是該審慎的。
作為素食者,為美食聞風而動,走到哪便尋訪那裡的特色素食,對各地素食都能說出個道道來,那位大姐確實稱得上是素食界的老饕。
“老饕”這詞來自蘇軾,他以一人之力扭轉了“饕餮”所指的負面意向。在《左傳 · 文公十八年》裏,饕餮被描述為“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謂之饕餮”,那三凶便是渾敦(不講道義、包庇奸邪)、窮奇(造謠誣陷、毀壞信義)、檮杌(刁惡奸詐、鄙視美德),與這三帝後裔相比,貪財又貪食且沒有底線的饕餮之惡毫不遜色,躋身四凶。其中有註解“貪財為饕,貪食為餮”,如此看來,蘇軾那篇《老饕賦》應作“老餮賦”才是——當然這只是玩笑話。
老饕也好,饕客也罷,總繞不過一個“貪”的意味,便是極品珍饈也僅能在知味的三寸之舌上咂摸一下,不可久留,入了五臟廟一樣淪為米田共。
滋味不久駐,是以貪得無厭?而無厭的後果是有代價的,譬如數次因野味而爆發的疫病。所以,“吃什麼”還是該仔細斟酌。
古 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