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忘情是故人

這兩年的書展攤上，似乎多了些牛津大學出版社的書。牛津的出版素有口碑，但內容和價錢也是陽春白雪，故而相較於親子讀物書攤的熱鬧，牛津的書攤是太安靜了，然而並不寂寞。在剛過去的書展，在牛津的書攤上，剛開幕時有一摞高過人的資中筠自傳；一星期後再去買，竟然只剩兩本了，嚇得我趕緊抄了一本。去年書展上，牛津書攤的主角是金耀基，有多本人文學方面的述著及散文集，其中一本就是《最難忘情》。

金耀基是台灣學者，曾長年擔任香港中文大學校長、新亞書院院長、社會學系講座教授。在長達半個世紀的學術生涯中，金耀基的著述很多，除了社會學專業的學術論文，還以系列散文集《劍橋語絲》、《海德堡語絲》及《敦煌語絲》為人稱道。其書法亦獨具風采，去年書展上就展出他的多幅書法作品，可惜在澳門知音者並不多。在這本書中，有一篇〈我的書法緣〉就是自述其書法學習歷程的。金教授說“父親是我書法的啟蒙老師”，因着父子的機緣，台北陽明山山坡上就有了他在學生時代的墨跡“好漢坡”；香港中文大學迎賓館的額匾“見龍閣”亦是其手跡。金教授對自己的書法亦以“不全無可看可觀之處”自許，那麼，該如何欣賞其書法？金教授在文中指點迷津：“實不關帖學，而是受到敦煌榆林窟‘文殊變’與‘普賢變’二圖的筆法啟示所得。圖片諸天菩薩，雲步相連，滿天飛動，盡顯出神入化的線描藝術之美。”常聞說“書畫同源”，此又一例證。書法比諸國畫更難懂得欣賞的奧妙，難得金教授深入剖析，對一般人理解及學習書法，實有莫大裨益。

講書法並不是這本書的重點，金耀基憶述與老朋友的交往、對師友在學術上的點評，才是這本書的主要內容，這也與他十年來處身學術界、有一雙觀察入微的慧眼有關。書中涉及的學術名人不少，港澳人最熟悉的有高錕、丘成桐、許倬雲等。且看金教授是如何寫“光纖之父”、二〇〇九年諾貝爾物理學奬獲得者高錕的：“有一特點，我想許多人都會發現，高錕的臉上永遠帶着一副笑容，是那種極自然的、令人感到親切舒服的笑容。那是高錕特有的笑容。我不知道這是西方的還是東方的，但我知道他謙虛寬厚的襟懷主要是來自中國文化的薰陶。”金教授對高錕的評價是“在高等教育與科學上的貢獻都是卓越的”。

對與高錕齊名、與他共事多年的數學家丘成桐，金耀基在書中這樣寫道：“丘成桐是一位充滿詩情的數學家。他是科學與人文兼修雙美之人。”若未讀過這本書，相信絕大多數人不知道“丘成桐這位數學大家能寫一手優美的中國詩詞、對聯”。

在書中，這樣的名人“秘聞”還真不少，若不是金教授與他們長期共事相處，是不能有如此精闢概括的。我們看這些內容並不是為了八卦，而是能夠更全面更立體地了解這些高山仰止的人物的各個側面，如此方能更明白他們的成功，家庭教育、人文教育、藝術教育在他們的成長及成功路上是何等不可或缺，故而恍然大悟所謂“完人”，並非為人處世、道德事業完美無缺，而是學術專業與人文素質兼備、理性與感性並存。

書名取自作者寫過〈最難忘情是山水〉一文的前四字。金教授云：“蓋情之所在，豈止山水？問情是何物，更在山水之外，故顏本書《最難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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