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糊塗

《說苑 · 談叢》：“寸而度之，至丈必差；銖而稱之，至石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簡絲數米，煩而不察。故大較易為智，曲辯難為慧。”這是涉及到誤差的問題。文章說：一寸一寸地去量度，遞增至一丈的時候，或多或少，必有誤差；逐銖逐銖地細稱，到了一石的時候，同樣會有訛誤。要是以丈為單位去量，既直接又很少有誤失；一根一根地挑絲，一粒粒地數米，既煩瑣又很難搞清楚。所以只要從大處着眼的人，才顯出其才智，相反，細眉細眼做事的人，不能說他是聰明。

當年我在某機構工作，其中一個股東要求安排他的兒子在公司工作，但這小子不但學歷不高，也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總裁給他一個職位，名之曰採購主任。其實採購的不外一些文具、辦公室用品之類，為了購買幾個文件夾（俗稱“快勞”），要一部汽車，一個司機侍奉着他走遍全市，花了四個鐘頭時間，原來他逐間文具店問價，挑選。可能真的是“價廉物美”，而廉不過是每件略省一毫幾分，而“物美”是他個人的主觀看法。總的來說，整個採購過程，省卻不足五塊錢，但所花的人力（他和司機的工資）、物力（汽車的燃油與車輛的折舊），他是看不見的。故曰“大較易為智，曲辯難為慧”也。

粵俚有“屙尿隔過渣”一詞，是指一些錙銖計較的人，又稱這類人為“算死草”、“密底算盤”。算死草，是說經他計算過，草也不能生；密底算盤，指他算到盡，十分周密，不過這類人往往是善財難捨，冤枉甘心。

鄭板橋寫過“難得糊塗”四字。糊塗何以難得？原來他指的是“小事糊塗”，其潛台詞是“大事認真”。甚麼是“小事”？旁人說你幾句壞話，小事也；鄰家的孩子在你門前撒一泡尿，小事也，絕對可以糊塗裝作不知。這不過是一些日常的事例，其實很多事情是沒有需要用顯微鏡放大來看的，人間自然會太平得多。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