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h John

如果你有個洋名叫“John”，在街上走，忽然後面有人大喊：“Ah John！”你不用回頭，便應該知道叫你的定是個中國人，不是外國人。何則？因為外國人不會叫“Ah John”的，他們只會叫“John”，只有中國人才會在“John”的前面，多加一聲“Ah”。

我沒有洋名，在外國唸書的時候，朋友都叫我“Ming”，就是老遠喊我的時候，也只是單音的“Ming”，然而，中國朋友從來不會這樣叫我的，他們都叫我：“阿明”。外國朋友會說：“Where is Ming?”中國朋友絕不會說：“明在哪兒？”在“明”之前定必多加一個音（字）：“阿”、“小”，香港朋友也許會加個“肥”字：“阿明（小明、肥明）在哪裏？”

可是叫我“永明”的朋友只會說：“永明在哪裏？”不會說：“阿永明在哪裏？”如果你的洋名是“Peter”或“Christopher”，就是中國人也不會在名字前多加一個音，叫你“Ah Peter”或“Ah Christopher”，因為永明、Peter、Christopher都多於一個音節。

這個現象大家都經歷過。但大家有沒有想過為甚麼會這樣呢？

最明顯的答案是：中國人不喜歡單音詞，“John ”也好，“明”也好，都是單音，有點急促，廣東人說“聽來‘崛’了一點”，特別叫人的時候好像有點不耐煩似的。前面加一個字，甚至沒有意義的“阿”字，使它變成雙音節，聽來比較從容、婉轉一點。“Peter”和“永明”不是單音，也就無須在前面再加一個音了。

中國古代單音詞很多，喜歡雙音詞，特別是口語，大概是兩漢才逐漸開始的。在白話文運動之前，中國的書寫語和口語有相當大的距離，所以從文章來看，雙字詞增加的趨勢不太顯明，必須看口語化的俗文學才清楚。今日，比較文言文和語體文，後者雙音節的詞便遠超單音節的了。

陳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