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逆時光

撰文：杜 然

小城急速發展，保育議題屢

受關注，任務成敗與否，涉及政策、教育、法律、文物建築業權等考量。文化保育與經濟發展到底應如何平

衡，絕對考驗官民智慧。

文化保育何去何從，不只出現在寸金尺土、人口稠密的地方，即使普遍給人珍視自身文化印象的法國，在工業革命崛起初期，已經面對保育危機。在十九世紀中，拿破崙委任法國塞納省省長的奧斯曼男爵，負責“改造巴黎”的城市規劃項目，目的是改變花都居民的生活環境品質和公共衛生條件。今日巴黎的輻射狀街道網絡設計，便是“改造巴黎”最明顯的痕跡，而屬於老巴黎的中世紀城區，奧斯曼則以發展之名夷為平地。在舊世界將近消失之際，有“紀實攝影始祖”之稱的尤金艾傑(Eugene Atget)，自願肩負文化保育的重任，縱使年紀老邁，仍風雨不改，每天扛着笨重的舊式攝影器材，走遍巴黎街頭巷尾，用相機為他鍾愛的“我城”寫下圖像日記，再將之建立成一個由八千張相片組成的民間歷史資料庫，好讓下一代可以細賞巴黎的舊日足跡。

在艾傑出現之前，法國一直不乏有心人，統籌文藝界力量，為文化保育盡一分心力，例如現實主義作家普羅斯佩 · 梅里美(Prosper Merimee)。這位家境富裕的法國才子，一生不愁衣食，但絕非典型二世祖。大學時期，梅里美主修法律，熱愛音樂，掌握多種歐洲語言，亦愛好研究古典文學和哲學。在大學畢業後，梅里美在政府商貿部門工作，閒時喜愛跟法國文藝界打交道。寫作成了梅里美的業餘愛好，但他筆下的小說，卻絕非業餘水準，不少作品更成為經典。例如他的代表作《卡門》，經法國音樂家比才改編成同名歌劇，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荷里活，更曾掀起一股《卡門》熱潮。

一八三四年，法國政府委任梅里美為歷史文物保護監察官，負責歷史建築保育及修復工作，其後更促成了一項攝影計劃。為了做足準備，梅里美邀請朋友兼法國建築師維歐勒 · 勒 · 杜克，共同設計古建築重建方案。勒 · 杜克受邀，除了他和梅里美的交情，亦因為他是法國修復中世紀建築、復興法國哥德建築的權威人物。他曾修復的建築，包括巴黎聖母院大教堂、皮耶楓城堡等。梅里美亦到其他歐洲多國進行文物考察之旅，過程中了解他國的民間風俗，不少成為他後來的小說和遊記創作題材，同時就如何將法國地標建築分類、保護及修復，向歐洲取經偷師。

就在十九世紀中葉，梅里美聘請五名獨當一面的法國畫家兼攝影師，參與他發起的“陽光計劃”，目的是藉助攝影，為法國需要修復的地標建築、紀念碑等留下圖像記錄，協助修復專家勒 · 杜克，為梅里美負責多年的歷史文物修復工程，提供重要的參考資料。在攝影法上，梅里美幫理不幫親，捨法取英，全因他認為以卡羅法拍攝的相片，畫質及清晰度皆比銀版攝影法優勝。在攝影分工上，五名攝影師兵分四路，覆蓋法國東西南北，聚焦各地區的文化古跡，經他們的藝術潤飾，從聖雅各伯堂，至楓丹白露宮，在斜陽映照下，處處充滿着濃厚的古典氣息，細賞一幅幅相片，足教珍愛法國歷史文化之士，發思古之幽情，嘆王朝之盛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