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

村裏有一條河，不深的，估計只有一米多。河分隔了村裏和村外的世界，村民於是便築起一道石板橋，連接村外的世界，但沒有加裝安全欄杆。

橋上總是人來人往，有時甚至會有車輛和腳踏車經過。駕車的當然要小心翼翼，而每當行人遇上車，得避開讓行，還得注意橋的邊緣，因為一不小心便會失足掉到河裏去。每次他過橋，都忍不住往橋下看，想像自己掉到河裏，被急流沖走，繼而窒息。他心生恐懼，便隨即緊緊攥住大人的衣襟，加快腳步走完那道橋。

村位處沿海地區，夏季時常有颱風。他當時不知道什麼是颱風，只知道大風吹來，樹會斷，屋會破，水會漲。村裏的大人，男男女女，都會跑到河邊，堆起沙包防止河水漲到村裏去。有時水流過急，人就被沖走了，沒有了。有一次，外婆跟其他人跑到河邊幫忙，再回到家時已全身濕透，那時她的身體尚算健壯，用毛巾擦了幾下頭髪，隨便吃過幾口放涼了的稀飯，便又再跑到河邊去。他只能在家裏待着，雖然不明白，但也不敢問一同留在家裏的太婆。

河的對岸是村外的世界，那裏有他的父親、母親、姑姐，還有一些外婆的兄弟和其他親戚。他們回來的時候，總會給他帶點玩的吃的。他喜歡站在橋口，等候對岸的人出現，無他，只為了那些玩的吃的，也順便當通報員，看見誰回來，便跑回家裏告訴外婆。過橋的人裏也有小販，他最喜歡在夏天經過橋來到村口賣冰棒的人。在炎炎夏日之下，那人邊走邊吆喝“賣冰棒！賣冰棒！”，與蟬鳴協奏。他看着嘴饞，便拔腿跑回家叫外婆買給他。

那條河現在已沒有了，橋也隨河一樣沒有了。但沒有了的，又豈只這些？

木 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