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常澍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難求筆法左丘明，獨有善才當管城。

目翳心清從古意，鍾王雖在不邀名。

王良常，諱澍，字若林，號虛舟。江南金壇人，以金壇有良常山，又號良常山人。別號甚多，曰竹雲、弱翁、隨園子、東皋子、恭壽老人、二泉寓客，等等。康熙七年生，四十四年舉於鄉，五十一年成進士。由庶常授編修，充《三朝國史》、《治河方略》、《御纂春秋》三館纂修官。官至吏部員外郎。工書，命充五經篆文館總裁。其篆書優結構而弱於用筆，以剪筆枯毫作篆故也，實為當時風尚。性好汲古，精鑒別，友朋遇佳拓必以詣，力不能蓄，乃鉤摹之。居京師十四載，踵門索書者甚眾，然不喜自運，多以古帖酬之。雍正四年告假葬親，益耽於書，書益工，越三年成《積書巖摹古帖》六十冊以貽子孫，上自周秦，迄於唐宋，篆隸章草正行，無所不具，斯為大觀。良常書法以楷行為優，寢饋歐陽率更，兼學褚登善，於《善才寺碑》所得為多。此碑實為魏栖梧所書而意近登善，故為他人偽託褚書。梁聞山謂良常專學歐，“匾削浮弱而乏圓勁，然結構穩稱，火候純熟，雖未上逼古人，自屬一時好手。”包慎伯《國朝書品》列為能品下。此良常集唐句楷書五言聯，“高懷見物理；清教敘彝倫”，根柢率更，結體與《善才寺碑》有合處，則學魏而近褚者也。惟工深而稍欠韻味，略有不足。款識“左盲老人”，鈐白文“天官大夫”、“王澍”。天官大夫指吏部屬官。按，良常書《蘭亭敘》冊頁題識云：“歲在甲寅冬十有二月朔，左盲老人王澍臨。”復有注：“僕近以左目無故而盲，故有左盲之號，非敢自擬左氏也。”甲寅為雍正十二年，年六十七。乾隆元年，被命起官，以疾不赴。同年五月五日橅顏真卿《裴將軍詩》，自謂“老病侵尋，筋力益弱”，亦署左盲老人。乾隆四年，卒，年七十二。顧知此聯為其六十七歲後所書。良常為文高邁拔俗，為人內介外和。為諫垣，所言國計民生，多見實行，然奏章必焚底稿，有問輒曰不知，不濫邀名器，其謹慎有如此。著《古今法帖考》、《淳化閣法帖考正》、《竹雲題跋》。又著《禹貢譜》、《大學本義》、《中庸本義》、《大學困學錄》、《中庸困學錄》、《程朱格物法》、《朱子讀書法》、《白鹿洞規條目》，皆有益世道人心者。王步青撰《吏部員外郎族姪虛舟墓誌銘》，記良常不治生產，老病不能書，乃大困，“書特藝之一耳，即鍾王復生，於世教奚裨益？而世之知君者，多以書。至其平生孺慕之忱，忠義之性，學識之沉深，持身處世之和且厚罕有能知之，末俗重文藝而輕德行，可為絫唏而長嘆者矣。”然則今人何嘗不如此，誠古今同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