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贈與留名
人死如燭滅。生命從何延續?宗教想像是一種方式,子孫滿堂是一種方式,建立價值生命,名垂千古,也是一種方式。
名垂千古太高遠也太沉重,那是英雄的寂寞身後事。今時今日,要留個名字在社區倒不是難事,自覺值得讓人們記住自己,或子孫想彰顯親族的遺愛人間,往往以捐贈換取記名。以教育界為例,中學以捐贈者的大名為校名者在在可見,大學校園更不乏以名人命名的大樓,甚至把整個學院冠名酬報,那當然是富豪的厚報了;利之所在,名自來歸。大樓之外,年來高等院校得道多助,無論會議室、資料室或講堂都不乏命名之風。聽過的笑話是,有一天校園可能連廁所都要加個人名在前,以示社會關懷者眾。
教中學的朋友打趣說,一旦富有,千萬不要捐個中學來留名,除非那是一間高組別的學校,否則學生學習表現欠理想,血氣未定的少年,隨時來一齣街頭演義,而坊間口誅之間,校名又往往簡化為人名,遺愛人間驟變遺臭社區,大大不妙。他們補充說,要捐就捐個幼稚園,學生都是可人兒,絕不會出事。又社會老年化,或者穩當地捐個老人院?甚至一架接送長者往返護理中心的無障礙巴士也實用得很,後者終日流動街頭,更易感動街坊。
不捐標着大名周街走的長者車,便捐一張公共長椅?有相識說,英國愛丁堡公園內所有供人休息的長椅都由市民捐獻,椅背有紀念銘牌,刻着人名,也有雋永句子或幽默文字。我便想起那些年的英倫腳步,公園長椅的暫歇是心靈呼吸的好時光。紀念一個平凡的生命,用最平凡的方式就夠了。一張長椅,默默承載着一份愛,也默默獻出更多的愛。陌生的旅人累了,就靠它給予力量,再走向世界。
我們沒有廣袤的公園,但我們有園圃、有草地、有海邊,讓人們捐個長椅,留住社區的人物和故事,也留住人們的在地心。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