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錢的腥臭想到宋江

聽專家說：寫文章的技巧，最宜“深入淺出”。這句話重點在於“深淺”兩字。立身處世的準則，也有兩個與“深淺”的同音字：“心”和“錢”。當然交朋結友，談情說愛，最宜講“心”，一提到“錢”便失感情。不過，很多“友情”，甚至“親情”，往往是以“錢”維繫的。嘗聞：“衙門八字開，無錢莫進來。”推而廣之，“校門”同樣是八字開的。

金聖歎批《水滸傳》，批到宋江說：“其結識好漢也，初無青天之曠蕩，明月之皎潔，春雨之泰和，夏雨之徑直，直惟一銀子而已。”金聖歎還說：“人之所以必要錢者，以錢能使人好看也。人以錢為命，而有時以錢與人者，既要好看便不復顧錢也。乃世有守錢成癖而不要好看者，斯又一類也已。”

宋江標榜江湖忠義，而坐上梁山泊第一把交椅，其所玩拉攏手段，試問有哪些地方不是借重錢？宋江是一個典型的以錢結緣的人物，把他放大來看，不難發現世上每個領域都存在宋江這樣所謂“江湖忠義”的“大哥大”。蓋萬事以財為膽，財可通神，財可以使鬼推磨故也。

錢財既是這麼多能，但竟有人嫌錢腥的。明人朱載堉，字伯勤，號句曲山人，乃明宗室鄭恭王厚烷之子。因皇族內訌，父獲罪繫獄，遂築土室於宮門外，獨居十九年。他寫過一曲南商調《黃鶯兒》，題曰〈駡錢〉。曲云：

孔聖人怒氣沖，駡錢財狗畜生！朝廷王法被你弄，綱常倫理被你壞，殺人仗你不償命。有理事兒你反覆，無理詞訟贏上風。俱是你錢財當車，令吾門弟子受你厭伏，忠良賢才沒你不用。財帛神當道，任你們胡行，公道事兒你滅淨。思想起，把錢財刀剁、斧砍、油煎、籠蒸！

像這樣駡錢，我看見的還是第一遭，不過說錢是臭的，則時有所聞。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