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倦龍疲白刃秋

“秋風秋雨愁煞人”，這句話是清 · 陶澹人，在他的《秋暮遣懷》所寫的。是否如此？我想不是盡然，要是八號風球懸掛，帶來的是秋風秋雨，誠然愁煞人。不過像漢武帝劉徹的《秋風辭》，就看不到一個“愁”字。其《辭》云：“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說的是秋高氣爽，既有蘭之秀，也有菊之芳。《辭》的中段說：“汎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楊素波。簫鼓鳴兮發櫂歌，歡樂極兮哀情多。”看來只不過說明樂極生悲，是一句警語。但最後是輕嘆一句：“少壯幾時兮奈老何！”是人們共通的感懷。

唐 · 李端詩云：“宿雨朝來歇，空山秋氣清。”我居陋室，雖無空山以對，卻也感到秋氣之清。午間出外，站在街角，秋風吹來，別是一種感覺。若問該感覺如何？無以名狀，姑曰秋氣。講到氣候，一年四季我最喜的是季秋的天氣，它沒有春季黃梅天的潮濕，也無夏日炎炎的炙人，更無嚴冬的酷寒。不過曹丕的《燕歌行》則說：“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秋，象徵破敗、蕭條，這成為公認的。唐 · 胡曾《咏史詩 · 鴻溝》：“虎倦龍疲白刃秋，兩分天下指鴻溝。”宋 · 蔣捷《高陽臺 · 送翠英》詞云：“飛鶯縱有風吹轉，奈舊家苑已成秋。”秋，無論說得多麼美好，可是給蔣捷這闋詞中的一個“奈”字，致令秋容面目全非。

我們這裏已接近兩年的光景，在疫下陰霾中度過兩個秋，出不能、入不得，連一水之隔的香港親友亦已隔絕，大有“虎倦龍疲白刃秋，兩分天下指鴻溝”之嘆。百業凋零，滿街“旺舖”。回望兩年前，眼見今天情景，不敢展望未來，借蔣捷的詞句：“飛鶯縱有風吹轉，奈舊家苑已成秋。”不勝欷歔。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