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朦朧中的西湖

杭州我去過多次，第一次是一九七八年大學首個暑假旅遊，最近一次是中秋後應浙江大學之邀出席研討會。杭州是百去不厭之地，吃的有奎元館蝦爆鱔麵、片兒川，飲的有九溪龍井，聽的有街頭巷尾老人娓娓道來的歷史掌故，看的有美不勝收的西湖勝景。

最憶是杭州。杭州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煙雨朦朧的西湖，卻從未讓我有過錢塘觀潮的榮幸。九月二十四日車從機場接上我經江畔行駛甚緩，初以為是雨中交通事故，下榻六通賓館乃知是觀潮者如堵，致車行受阻。人謂，錢塘觀潮最佳時日是農曆八月十八。我驚覺今日恰是此日，遂約上郭龍生教授飛車直奔離西湖最近的江邊。夜色朦朧中是錢塘江大橋，卻不見大潮澎湃而來；俯首細察，江水渾濁，無復清流，是潮剛退去的標誌。一小哥知我等是外地遊客，告訴說今下午才是觀潮最佳時刻。聞此言，不禁頓足捶胸，懊悔沒有中途下車匯入觀潮人流。又有人說一線潮不在杭州而在海寧，這又讓我對擇日趨王靜安先生家鄉憑弔兼觀潮生出無限嚮往。

晚餐後，東道主王雲路教授邀學者們冒細雨夜遊西湖。之前也曾有過白天遊湖的經歷，雨夜遊湖更別有一番風情。杭州是三面湖山一面城，城在湖東，湖稱“西湖”。三面湖山中有雷峰塔、六和塔等名塔，有靈隱寺、岳王廟等寺廟，令人發思古之幽情；船經三潭印月、斷橋、蘇堤、湖心亭，彩燈繚繞，水光瀲灩，讓人流連忘返。學者們大都不年輕了，美景卻讓大家忘情地引吭高歌，從“洪湖水浪打浪”到“外婆的澎湖灣”，不管它是大陸紅歌還是台灣校園歌曲，全都派上用場，就為喚起共同的青春記憶。

在杭最後一日方知于謙墓和忠肅公祠就在左近，距賓館僅一箭之地，早餐後匆匆趕去。祠有圍牆圈起，上午九時才開門納客；墓在祠的東側，可逕去參拜。小時候，家父教我背誦古詩，其中就有于謙《石灰吟》：“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于謙，明浙江杭州錢塘縣人，因參與平定漢王朱高煦謀反，得宣宗器重，任山西河南巡撫。英宗時，因開罪權臣下獄，後起為兵部侍郎。土木堡之變英宗北狩，于謙力排南遷之議，決策守京師，與諸大臣請郕王即位。瓦剌兵逼京師，于謙督戰，擊退之，論功加封少保，總督軍務，終迫也先遣使議和，使英宗得歸。天順元年被以“謀逆”罪冤殺，後諡忠肅。于謙與岳飛、張煌言並稱“西湖三傑”。于謙墓前牌坊，坊額橫書“熱血千秋”四字；兩側有兩幅對聯，一幅為“遠望岳墳千古並推雙少保，近鄰花港一抔永鎮三臺山”，一幅即于謙為岳飛所題“血不曾冷，風孰與高”，是他對岳武穆的評價也是對自己的期許。

于謙一四五七年蒙冤棄世，整整五百年後出生的我於煙雨中來祭拜他，因于謙亦“風孰與高”，因後人也“血不曾冷”。

周 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