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巨獸吞食天下攻略

疫情期間，傳統經濟活動在全球幾乎陷入停頓。宅在家的時間多了，帶動線上經濟和串流媒體的企業盈利節節攀升，數碼經濟增長的背後，全靠如何對海量個人數據進行演算和分析，從而精準掌控和預測用戶的喜好選擇。

網絡年代，從視聽娛樂、購物平台到社交媒體，選擇繁多，讓人眼花繚亂，生活多了便利，也感覺多了自由，然而哈佛大學商學院榮譽退休教授祖博夫卻不以為然。早在一九八八年，當時已在哈佛任教的她出版了代表作《智能機器的年代：工作與權力的未來》，分析電腦化對組織和工作的影響，對當時西方學術界而言，祖博夫的論點，絕對前瞻性十足，但她並未乘勝追擊，在學術領域稍為沉寂了下來。直至六年前，祖博夫再度活躍，再次提出她對科技如何結合社會和市場力量，影響我們的生活方式，並點名谷歌和臉書兩大科技巨擘，正在孕育着資本主義的變種。

三年前，祖博夫進一步闡述她的網絡心理學理論，在英語世界推出大受好評的近作《監控資本主義時代》，中文版則在去年面世，並將這本書分為上下兩卷，深入剖析她首次提出自己原創的“監控資本主義”概念，到底如何吃人不吐骨。根據祖博夫的說法，監控資本主義，是一種單方面將個人體驗免費轉化成預測行為模式的數據。換句話說，人類在整條數碼經濟生產鏈上，並非顧客，亦非產品，而是原料。雖然部分數據用作改良網上服務，但剩餘的其實都是企業的“盈餘”，因為一堆表面上看似簡單且毫無邏輯可言的數據，最終可以透過機器智能技術，編造以預測為基礎的商品，最終成功控制用戶消費需求的現在與未來，從中牟取暴利。

從宏觀且長遠的角度看，祖博夫這本劃時代著作，橫跨歷史維度，儼然本世紀的“資本論”：在數碼化時代，人身處在高科技巨擘和政府之間的夾縫中，已不自由主地被監控資本主義的經濟邏輯操控，逐漸塑造並最終控制人類的生活，尤其是她眼中兩顆“十惡不赦”的眼中釘：谷歌和臉書，並在書中詳細剖析大型跨國企業的終極目的，並擱下狠話：如果在上世紀的工業發展，將自然世界推向毀滅邊緣，本世紀的挑戰之一，在於成熟的行為改變技術，正無分國界，旨在威脅人性。當“監控資本主義”化身英國作家奧威爾筆下的“老大哥”，在未來世界，數據買賣已是司空見慣的現象，巨企再透過行為控制技術，提供各類商品和服務，最終使用戶墮入“矛盾的自由狀態”而不自知。所謂“矛盾的自由狀態”，說白了，就是人類免受數碼化經濟奴役的自由，正一點一滴地流失，而大部分人就如温水裡的青蛙，早已被機器智能慢慢煮熟。

科技巨獸變形異化，用戶淪為獵物，吹哨人如祖博夫窮一己之力揭露真相，提醒公眾須警惕巨獸的行徑。“監控資本主義”影響之巨已成定局。但與其等待政府慢半拍立法監管，倒不如自律地避開網絡巨擘放下的魚餌，設法使自己成為網絡生態上不被吞噬

的“漏網之魚”。

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