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害寫上個等號

查閱《詞林正韻》，“愛”字列於“代”韻；而“害”字則為“泰”韻。愛、害兩字均為去聲，在詞韻中兩韻通用。可見愛之若不得法反而是害之。是故《荀子 · 大略》有言：“君子之於子，愛之而勿面，使之而勿貌，導之以道而勿強。”勿面，不表現在臉上。使：指使他行動。勿貌：不在言語外貌上加以讚美。導：引導。勿強：不可勉強。這種方法未必全對，亦不無道理。

《史記 · 三王世家贊》引古語：“愛之欲其富，親之欲其貴。”這是常情，不難理解，不過以這種愛移用於愛兒孫，實在不智，正如上面說的愛與害兩韻相通，愛之無異害之。

陳繼儒《小窗幽記》：“以財貨害子孫，不必操戈入室；以學校殺後世，有如按劍伏兵。”他說得很直接，不是以財貨“愛”子孫，而是“以財貨‘害’子孫”。一個“害”字已相當嚴重，還加上一句“不必操戈入室”，顯然是殺子孫不見血的。易言之，把金錢留給子孫，表面看來是愛他們，其實是害他們。是故《三字經》乃有“人遺子，金滿籯，我教子，唯一經”之說。若問：“金滿籯”與“唯一經”孰輕孰重？當然是金重於經。不過經是論述常道，可為典範的著作，也指專述技藝性的著作。經是前人智慧的結晶，不是金錢財貨可比擬。日前曾引《潛夫論》所言：“索物於夜者，莫良於火，索道於世者，莫良於典。”典，就是這“唯一經”。概而言之，是不留財物給兒孫，只是讓他們讀好書，充實自己。

《增廣賢文》有幾句話是關於教養子女的：“養子不教如養驢，養女不教如養豬。”又說：“有田不耕倉廩虛，有書不讀子孫愚。倉廩虛兮歲月乏，子孫愚兮禮義疏。”還有一句：“國清才子貴，家富小兒驕。”誠不刋之論也。

陳繼儒很不客氣地說：“以學校殺後世，有如按劍伏兵。”前一句只是害子孫，這一句則是殺後世。言盡於茲，毋庸再贅。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