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下締結心盟

一九四三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轉捩點。英美兩國首腦邱吉爾和羅斯福，在摩洛哥卡薩布蘭卡會晤，商討盟軍下一步計劃。經過十天的激烈討論，英美雙方決議：德國、意大利和日本，終將走上無條件投降的不歸路。

面對納粹德國步步進逼，英國深知要扭轉劣勢，就必須借助美國之力，但羅斯福在會議結束後，一心只想盡早回國。在關鍵時刻，邱吉爾鼓其如簧之舌，說服羅斯福多逗留一天，共同驅車往摩洛哥西南部城市馬拉喀什，直言“既已來到北非，要去看看夕陽下的阿特拉斯山脈，才算不枉此行”。根據隨行的邱吉爾私人醫生威爾遜憶述，眼底下的山丘，隨着光線變化而幻化出不同的顏色，教羅斯福讚嘆不已。羅斯福回國後不久，美國便首次向納粹展開空襲行動。

在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前，美國對歐洲戰場，一直處於置身事外的態度，那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羅斯福改變主意，向德國打響第一炮？據說美國代表團離開摩洛哥後，邱吉爾選擇在馬拉喀什下榻的別墅多留一天，把握機會，將眼前的庫圖比亞清真寺畫了下來。清真寺建於一一四七年，到一一九五年，其宣禮塔完工，一直屹立至今。庫圖比亞清真寺富有摩洛哥建築風格，宣禮塔普遍被視為馬拉喀什的地標。

然而，國際戰雲密佈，面對納粹猛烈攻勢，英國命運吉凶未卜，邱吉爾竟有閒情在摩洛哥畫畫，是一如往常、借畫筆爲自己紓壓，還是一切都在其運籌帷幄之中？《庫圖比亞清真寺宣禮塔》完成後，邱吉爾並未將畫作帶回英國，而是將其送給羅斯福作生日禮物。奧卓特(Nick Orchard)是佳士得拍賣行現代英國及愛爾蘭藝術的專家，他認為這幅邱吉爾親筆畫，除了展現這位英國戰時首相的畫技，也是英國軟實力的最佳表現：“這幅畫並非一份普通禮物，它象徵了英美兩國的外交關係之上，存在着兩位領袖之間的深厚情誼。”

邱吉爾與美術結緣，一切源於他早年在政壇失意之故。一九一五年，已逾不惑之年的邱吉爾在大選中慘敗，被免去海軍大臣的職務，使他一度意志消沉。那年夏天，他見弟婦歌妮對景寫生，也學着拾起畫筆，先接觸水彩，後迷上油畫。自此之後，畫畫成為邱吉爾的終身嗜好，讓他在美術世界裏可暫且忘憂，紓緩沉重的工作壓力。

邱吉爾存世畫作大約五百幅，生前從未賣過任何一幅，只偶爾相贈親友，《庫圖比亞清真寺宣禮塔》屬當中異數，亦是他自己相當滿意之作。奧卓特認為，邱吉爾在處理光線方面尤為出色。從畫中的光影變化來看，他作畫之時，應是黃昏將近。街上的行人，似經過一天辛勞，日入而息，逐漸行近前門，踏上回家之路。《庫圖比亞清真寺宣禮塔》曾經是美國影星安祖蓮娜祖莉的收藏，直至今年三月，佳士得將這幅被喻為“邱吉爾最重要的作品”，以超過八百萬英鎊拍賣成交，畫作背後的一段歷史故事，可謂“功不可沒”。

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