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盡”與“報應”？

有一位老先生，北方人；數數手指算起來，是我的遠親，我要叫他老表（表哥）。

表哥來了小城多年，生活、工作都已融入這個袖珍的社會。不過，他的本地話還不大靈光——一般上了年紀的人，想再多學一種方言是比較難的；因為，日子有功，積習難改。一個人開腔發音，都用慣了那些發音部位，而音母、韻母的合成……都要再學一次。

不過，老表卻不肯認輸，學而不倦，總算令他把本地方言（廣州話）學到了七七八八。他也常常愛用廣東俗語和人交談，以增加親和感吧。

最近，老表常常慨嘆地對我說：“唉，人老機器壞，越來越‘論盡’啦，一舉一動都常常被人‘窒’。搭車嘛，被人家嫌上落慢；過馬路嘛，被司機訓斥‘唔帶眼’；到街市買東西嘛，又被人家怪我左揀右揀，把他的貨都弄亂、弄髒了；還有許多遭遇，都令老年人感覺到被人嫌棄啦……”

生、老、病、死，乃正常人必經階段。有許多人，能夠瞻前顧後，體諒弱勢人士。但有些人，正在享受金色年華，不會想到他日自己也會變成“論盡”一族的。老人家，除了希望物質上活得安泰之外，還有一個心願，便是希望活得有尊嚴，為人子女和後輩者，對長者不但要“養”，還要有“敬”和“諒”也。對長者，不應產生一種嫌棄心理，而覺得他們落伍、遲鈍、囉唆、不愛清潔、滿口鄉音……至於窒一句“論盡”，已是“最低消費”啦。

回憶自己年少時，也曾有過這種負面心態，對婆婆、爺爺、鄰居老人也曾經把他們當成取笑和奚落的對象。如今，自己也老了，耳邊也經常收到嫌棄的閒言冷語。唉，也許這便是“報應”了吧？

魯 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