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銀全幣種信用卡
2021年09月20日
第C07版:視野
澳門虛擬圖書館

抗疫成敗,還看“右派”?

抗疫成敗,還看“右派”?

一場世紀大瘟疫,全球抗疫表現一覽無遺,歐美國家交出的成績表,更教不少人大跌眼鏡,當中包括歐盟中經濟實力最強的德國。

德國抗疫表現一直反覆

分析世界時事,保持一段時間的距離,回頭再看事情之因果關係,相對客觀的答案便逐漸浮現。譬如說歐美各國政府抗疫表現差勁,教人不禁要問:這些科技先進兼具經濟能力的“模範生”,何以面對百年一遇的大瘟疫,竟然抗疫不力,感染人數之多如河道崩堤,一發不可收拾?

就以德國為例。今年三月底,政府原本有意進一步解除疫情限制措施,但隨着感染率上升,德國衛生部長施巴恩表明,對防疫工作,仍然不可掉以輕心。執筆時,負責德國疾病控制的羅伯特科赫研究所公佈數據,全德國新增的病例呈現快速增長之勢。造成第三波疫情,跟傳染力更強的變種病毒擴散有關。在德國新增病例中,便有超過七成來自英國的變種病毒。

如果將時軸稍為拉長一點,自去年八月開始,德國的抗疫表現,一直時好時壞。政府眼見當時的病例持續穩定,以為疫情已經受控,怎料一到十月,病例在全國卻猛然急升,促使政府趕快收緊防疫措施,但一個月後,情況依舊沒有改善,病例依然劇增。直至去年聖誕前夕,德國總理默克爾連同十六個州政府,一致同意收緊防疫政策,全德國大部分商店,因而錯失聖誕黃金商機,一律暫停營業。大部分中學生,亦因應政府措施,提早展開悠長假期。政府呼籲企業讓員工在家工作,同時限制私人聚會人數不多於五人,一切仿如回到抗疫初期的起點。

跟其他歐洲國家相比,德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病例一度急升,政府兩頭不到岸的抗疫措施,表面上看是唯一原因。去年十一月,德國的戲院、酒吧和餐廳雖然關閉,但商店、學校和托兒中心仍如常運作。抗疫失效,導致疫情惡化,要算這筆賬,第一個很自然算到默克爾的頭上,但澳洲迪肯大學榮譽教授紐曼(Klaus Neumann)卻認為此舉有欠公允。紐曼長年研究德國政治和歷史,他指默克爾的抗疫立場一向堅定,主張必要時須加大抗疫力度。在去年聖誕臨近期間,她在德國國會發出警告,直言德國人若再無視病毒的傳染力和社交距離,許多家庭的長者,或許會度過他們人生中最後一個聖誕節。

拆解德國抗疫成效飄忽因由

既然默克爾堅稱抗疫不應手軟,那麼背後又有什麼因素,可以左右德國政府的決定,最終造成默克爾言行不一、領導無方的負面形象?從政治制度分析,德國長久奉行的聯邦制是原因之一。德國實行聯邦制由來已久,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太平盛世屬正常現象。但病毒擴散,人命關天,抗疫政策,以科學理據為基準,任何政治把戲,理應先擱一旁。相反全國上下,統一戰線方為上策,但事實往往並非如此理所當然。防疫工作的成效如何,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州政府如何執行,而執行能力的強弱,亦取決於各州領袖的領導能力、感染人數多寡、醫療資源是否足夠等因素。以德國人口最多的巴伐利亞州和北萊茵 · 威斯特法倫州為例,各自的州長皆採取有別於聯邦政府建議的抗疫措施,致使全國抗疫成效不彰。

聯邦政府的政策未能下達,又是否受德國主流民意左右?根據紐曼引述一項民意調查結果顯示,近一半的德國受訪者其實支持政府必要時嚴厲執法,該封鎖時就封鎖。相反,認為政府抗疫已做得夠好的人,則不足百分之十三。再加上默克爾及其所屬政黨“德國基督教民主聯盟”(簡稱基民盟)的民望,自疫情爆發以來一直高企,理論上已為政策落實及執行方面掃除不少阻力。

既然已得主流民意委託,德國的抗疫表現因何差強人意,答案可能要追溯至近年該國的政治版圖變化,尤其是“基民盟”和“德國另類選擇”(簡稱AfD)之間的微妙角力。AfD是極右民粹政黨,其政治思想被視為含有新納粹主義成分。二○一五年,大量中東難民湧入歐洲,AfD主張停止接納穆斯林難民,理由是伊斯蘭教和德國文化及社會價值觀,完全格格不入。兩年後,德國舉行大選,屬小型政黨的AfD,獲得約百分之十三的選票,這出乎預料的結果,跟他們對中東難民的強硬立場不無關係。

然而面對世紀大瘟疫,AfD一時之間,苦無政治空間發揮,直至德國政府抗疫不力,讓苦候多時的右翼民粹政客,抓到了重回德國人視線的黃金機會。他們的工作,不啻是等待政府出錯,然後順勢反擊,對抗疫策略採取機會主義的態度,總之一切視乎疫情而定。AfD的支持者,以反對接種疫苗和新時代運動(New Age)的支持者為主。這批人批評政府對疫情反應過大,相信瘟疫是國際級陰謀,拒絕接受疫情背後的一切科學理據。AfD有見及此,即順着這股民意力量,在疫情爆發初期,成功抓鹿脫角:他們支持德國人在公共場合不戴口罩、反對學校和商店關閉、抗議政府“強迫”全民接種疫苗、聲言封鎖策略乃嚴重限制公民自由之舉,並三番四次號召群眾在疫情期間上街示威,表達對默克爾政府的不滿。

政治槓桿效應 左右德國抗疫大局

稍有常識的人,對一群腦袋進水、自私自利之徒的行為,當然嗤之以鼻,但在民主社會如德國,當這批“天才”示威者的人數,每以成千上萬計,作為民選政府,便難以完全視若無睹,甚至不時顧慮這股民怨,會否最終影響政府民望,令抗疫工作更加舉步維艱。正因這種民意至上的態度,使德國某些州份,陷入“多數服從少數”的奇特現象。根據紐曼的研究,在東德地區的州份,AfD就有為數不少的支持者,其中在薩克森州,該黨在上屆大選中,更贏得百分之二十七的選票。

在第二波疫情期間,薩克森州偏遠地區的居民,對聯邦政府的抗疫表現諸多不滿。跟默克爾同屬“基民盟”的州長克里舒默眼見群情洶湧,竟然選擇順應民粹,變相被AfD牽着鼻子走。無論示威者的要求如何荒謬,他都一一細心聆聽,繼而指責其他州嚴守防疫程序,實在不近人情。面對致命病毒,官民上下竟如此率性,置自身及他人生死於度外,薩克森州最終求仁得仁,在第二波疫情肆虐時,感染及死亡率皆為全國最高。再加上該州跟疫情嚴峻的捷克和波蘭接壤,州政府反對實施封鎖邊境策略,因工作和消費關係而來往兩國的人流,毫無懸念成為疫情擴散的另一個原因。

眼見疫情逐漸失控,投機取巧的德國右翼政客,再次發揮看風使舵的本色,在去年聖誕前兩星期,克里舒默突然轉軚,宣佈跟隨聯邦政府步伐,在薩克森州全面實施封鎖政策,甚至將責任推卸民間,指責有滋事居民冥頑不靈,最終使疫情惡化,並揚言將嚴厲對付違法者。跟早期防疫的態度相比,克里舒默竟指公民自由並非一切,任何異議亦不代表事實,直言抗疫成敗,有賴於威權管治的成效云云。一場世紀大瘟疫,教全球對德國政治人物的執政水平大開眼界。面對危機之時,以個人自由凌駕公共利益,代表科學理性的主流民意,竟然被腦殘分子的歪理乖論淹沒,英國哲學家羅素的一句名言,不期然在腦海浮現:“這個世界的問題,在於聰明人充滿疑惑,傻子們卻堅信不疑。”

杜然(文化評論員)

2021-09-20 杜然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145211.html 1 抗疫成敗,還看“右派”?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