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替代品

德波頓在《旅行的藝術》裡曾描述過一本名為《逆流》的法國小說，所提及的故事內容大概如下：離群索居的德埃桑迪斯公爵，有一日忽地產生了去倫敦旅遊的願望——正是因為讀了英國作家狄更斯的小說，他對倫敦生出了渴望。於是他打理好行李，去了火車站。在火車出發前，他進了車站附近的一家英式小館子，點餐進食，耐心等待。然而，就是在這只差臨門一腳的時刻裡，拿着一本《倫敦旅行指南》，公爵突然意識到：

“既然一個人能坐在椅子上優哉游哉捧書漫遊，又何苦要真的出行？難道他不已置身倫敦了嗎？倫敦的氣味、天氣、市民、食物，甚至倫敦餐館裡的刀叉餐具不都已在自己的周遭嗎？”

於是他帶上行李回了家，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那棟位於市郊的冷清別墅。

被困在無法長途旅遊的疫病肆虐時期，這一則故事正適合眼下的我們。既然不能逃避現實、奔去美妙的異域，那麼不妨從這一項活動的邊角料裡尋求些許慰藉。比如模仿福樓拜筆下那位嚮往巴黎的包法利夫人，依靠想像力去閱讀枯燥無味的符號圖形：

“她買了張巴黎地圖，手指按在圖上遊覽京都。順着林蔭大道而上，每走到一個拐角，碰上街道交匯處，來到表示房屋的白色方塊跟前，都要停一下。”

如此看來，包法利夫人同樣也只是個被現實圍困、無法遠行的囚徒罷了。

圖書出版市場裡越發洶湧的“文學地圖”、“文化地圖”、“建築地圖”等等“地圖系列”，或許正是順應了現代人通過“理性（地圖）”來歸納“感性（文學、文化、景觀）”的神奇癖好。滿是詩意的工具書、畫着詼諧卡通或是優美圖案的漂亮地圖，以其直白且有序的感官刺激，使觀看者的思緒能夠飛向想像中的奇幻之地——無疑，這便是精神的遠遊。（一）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