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響唐樂再問世

在揚州的最後一項活動是拜訪師院中國語文系主任，一位閩南籍教授，他給我們播放了盒式錄音帶，我第一次聽到泉州南音。泉州南音是中國傳世的古老音樂，很多外國音樂學者來到福建泉州考察南音，把泉州南音稱之為世界音樂化石。葉棟研究唐朝音樂，期望在南音中得到某種啟發。幾個月後，泉州南音演出團到北京參加全國曲藝匯演，回程路過上海，到訪上海音樂學院，葉棟與他們進行了交流討論。

既然古譜已經譯解，葉棟就安排上海音樂學院學生樂隊舉辦音樂會，他說有一首《西江月》詞牌的曲譜，想請女聲演唱。我當即建議請崑曲演員用崑腔演唱，也許更會有民族風味和中國古味，葉棟當即贊同。我就通過關係邀請到崑劇演員演唱這首《西江月》，演出非常成功，這是絕響千年的古樂再現於當世。

這樣的音樂大事，當然應該向中央作正式彙報，北京有關方面決定由中國民族音樂專家楊蔭瀏聽取彙報。葉棟去北京以前，上海音樂學院賀綠汀院長專門召開會議討論彙報事宜，葉棟邀請我旁聽。當時到會的還有譚抒真、丁善德和周小燕等多位。我記得賀綠汀語重心長地對葉棟說：認真彙報，謙虛傾聽楊蔭瀏的教導，即使有不同見解，只聽不辯論……我很明白賀綠汀院長的潛台詞。賀院長學問高超、作品完美、品格端正、為人謙虛善良，但是長期以來受到不公正對待……

葉棟去北京以前，我催促他趕快寫一篇文字稿，與照片一起在《上海畫報》發表。他建議還是懇請錢仁康大教授寫幾句吧！我與錢教授也相熟，為外國歌曲事，曾經兩次與翻譯家薛范拜訪錢教授。錢教授聽到葉棟請求，當即同意出手，有錢教授的文稿，這篇報道的分量即刻加重。

從上世紀三十年代開始，世界各國有多位專家研究敦煌唐朝樂譜，為什麼葉棟成功了？我個人初淺的理解有三：一、相比外國人，葉棟作為中國人，更熟知中國歷史、文化和習俗；二、葉棟的鋼琴、作曲和音樂學等方面根基扎實，其他多位都不如葉棟，例如林謙三是美術雕刻出身；三、熬過了文革的苦難，遇上了改革開放，葉棟的心情得到了完全解放，得以全身心投入研究學問。

為了進一步研究唐樂，葉棟決定去敦煌考察，邀我同行，那時候我正在辦理申請移居澳門手續，不便離開上海，沒有同行。當他途經蘭州時，文革“賜”他的心肺病發作，經搶救後返回上海。我移居澳門以後還接到過他從無錫療養院發來的信件，一九八九年葉棟不幸去世。若干年後，我回上海入住上海音樂學院招待所，他的夫人特地給我送來她參與編著的《唐樂古譜譯讀》。葉棟早逝，令人惋惜。

（唐樂破譯憶葉棟 · 四之四）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