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孫女的“金句”

安娜是我的小外孫女，今年四歲，讀幼稚園小班。暑假開始時，為了擺脫她的全天候糾纏，媽媽將她送到地處郊區的娘家，插入一所幼稚園的暑期班借讀。近兩個月的朝夕相處，竟使她原先在我心中的“小屁孩”形象大為改觀，特別是屢屢出其不意地被她的“金句”驚詫之後。

其實我對幼兒的語言能力還是有所體驗的。安娜的姐姐貝拉，五年前也是四歲。她喜歡吃我做的菜，每次吃飯必點“外公炒的土豆絲”。有一次我不得空，便請幫傭阿姨代炒。

我嘗後感到口味有異，生怕她吃不慣，便不放心地問：今天的土豆絲你滿意嗎？她想了一下回答：“我不滿意。”但隨即又補充道：“可是我很滿足。”不滿意菜的口味，卻為有人給自己做菜而滿足，四歲小兒的高情商回答令人刮目。

沒有想到安娜有過之而無不及。首次發現她語言生動是有一次在兒童樂園。一見到滑梯，她照例飛快攀上平台，卻在滑梯頂端止步，沒有下溜。等她從扶梯退回地面時，我問為何不滑，她竟說：“太陡了，像懸崖一樣，多危險！”這是我第一次聽人將滑梯比作懸崖，聯想到她有時會用“無語”、“糾結”之類成人詞彙來表達感受，由此領教了一個小班生的語言水平。

不僅詞彙豐富，安娜說話還頗具邏輯性，具體表現為總是“有理”。下午放學時，常發現老師替她換了一個漂亮的髮型。問起老師為什麼幫她梳頭，她會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可愛呀，老師喜歡我呀！”自我感覺真好。早晨送學時人車擁擠，外婆只能將車停在遠處，由我送她進校。她總要踩着路牙蹣跚前行說是“走獨木橋”，為趕時間，我便一把抱起她過橋直奔校門。見她掙扎，我指着橋下威脅說：再不聽話就把你扔到河裡去。她非但不怕，反而得意地說：“扔呀，扔呀。”見我沒有行動，還要加上一句：“我知道你捨不得，對吧？”真讓人無語。

別看她小，還蠻有心。她喜歡吃奶酪棒，一次接連吃了兩根還想再要，媽媽不同意了。見她堅持要吃，就說你聽聽外公怎麼講。我從甜食吃多了會蛀牙的角度表達了反對意見。

她聽後沉思片刻，最後無奈地嘀咕：“好吧，不吃了。少數服從多數。”我猛然想起兩天前剛對她講過少數服從多數的道理，她竟記住了，還能付諸實踐。真不容易。

有一天媽媽給她做蛋糕，她抓了一個小麵團玩。不一會伸出指甲上貼滿小塊麵皮的雙手得意地顯擺：我的美甲好看嗎？我不以為然地評價：臭美。原以為會打擊到她的虛榮心，誰知她若有所思地說：“什麼臭美？一點也不臭，就是愛美呀。”確實如此，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愛美之情豈能曰臭？我算是從外孫女的金句中學到了生活美學的哲理。

李嘉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