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考察

葉棟一九三○年生，一九四九年入讀上海音樂學院，師從賀綠汀、丁善德、桑桐等教授，學習鋼琴和作曲等課程。一九五六年畢業留校任教，曾經是錢仁康教授音樂學課程的助教，後來任職中國民族音樂作曲系副主任。一九六四年開始研究敦煌樂譜，一九八一年成功破解千年“天書”唐朝樂譜。

一九八二年，葉棟對我說，近來江蘇省漢墓出土了一隻古琵琶，現存揚州博物館，他將前往考察，問我是否願意同往，我欣然同意。葉棟和林謙三的見解相同，認為敦煌樂譜是琵琶譜，所以必需熟知古代琵琶結構，特別是唐朝琵琶之結構。世界上只有日本的皇宮裏有兩隻傳世的唐朝琵琶，中國既沒有傳世的也沒有出土的，這次漢墓出土了中國唯一的故琵琶，對於葉棟來說至關重要。

那時候交通還比較落後，我們搭乘火車到南京，再換乘長途公交汽車到揚州，入住揚州師範學院招待所，一個大房間裏有很多雙層床鋪，好在只有我們兩人入住，在那個年代已經是舒服的出差住宿了。第二天直奔揚州博物館，博物館藏有很多珍貴文物，而我們的目標當然是近日出土的故琵琶。可惜，出土後送到南京博物館整理的過程中，因為脫水烘乾過程不嚴格，琵琶已經有點變形。但是基本形狀還是不變。葉棟認為從琵琶的品位和弦線來看，與敦煌壁畫上的唐朝琵琶基本相仿……

第二件事：拜訪著名的唐朝音樂和曲學專家任二北教授，當時他已經高齡八十五，住在揚州師範校園的一座中國式的平房裏。任二北教授在中國傳統格式的廳堂裏接待了我們，佈置與我家解放前的廳堂相似，正面牆上是大幅中堂畫，長長的條案，條案上有些擺飾，條案前是一張八仙方桌，兩旁有太師椅，廳堂的左右兩邊有茶几和扶手椅，成套實木家具對稱擺放，氣派古樸。我乘兩位大師談論學問之時，認真地拍攝了幾張照片。

接着參觀了師院的圖書館，看到了饒宗頤先生有關敦煌學的著作，一本既大又厚重的書，印刷精良，其中有些敦煌唐朝樂譜的圖片清晰度較高，我即刻翻拍了多張。

我和葉棟的祖籍都是江蘇蘇州地區、而出生在上海，但那時不主張旅遊，近在本省的揚州也沒有到過，此次當然要觀光名勝古跡。我們參觀了大明寺、鑒真紀念堂、唐宋古城遺址等。唐朝鑒真法師任大明寺住持時，曾歷盡艱險東渡日本，傳遞佛學和中國文化，貢獻非凡。紅衛兵要砸爛大明寺，周恩來急電命令堅決保護，古跡得以保留。作為研究唐代文化的葉棟，而且文化大革命中也曾遭受紅衛兵迫害的他，來到此地，當然大有感觸。

就在這一年，國務院公佈揚州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

（唐樂破譯憶葉棟 · 四之三）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