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識葉棟
多年前,戴定澄教授建議我寫一寫上海音樂學院的葉棟教授,我當即應承了。可是當我開始撰寫時,才發現有關葉棟之事涉及面很廣,不僅是音樂,還有文化歷史等多方面,就此擱筆。近日在本報讀到戴定澄教授紀念恩師桑桐的文章,想到葉棟也曾師從桑桐,促使我下決心寫一寫葉棟教授。
移居澳門前,我任職上海畫報社記者,凡是有關文藝的題材,例如音樂、戲劇、美術等方面幾乎都是我去採訪。四十年前(一九八一年)有一個重大消息,“唐樂破譯”了。簡單解釋一下何謂“唐樂破譯”,據說唐朝的音樂到了宋朝就已絕響,即為失傳。一九○○年在敦煌的莫高窟發現了唐朝樂譜,可是沒有人能解讀這些“天書”樂譜。後來上海音樂學院的葉棟教授經過多年研究,解讀了唐朝樂譜,把唐朝樂譜“翻譯”成了現代樂譜,這即是“唐樂破譯”,當然是了不起的大事。上海畫報社決定由我去做專題採訪報道。
當時,上海音樂界的人物我認識很多,可是葉棟教授還不認識,我就冒昧打電話到音樂學院找他,說明緣由後,葉棟教授約我到他家面談。
一天傍晚到葉府拜訪,教授的住房不大,家具佈置也簡單,還不如我小記者的家。談話結束,我將告辭,葉棟拉着我的手說:“近來我已經接受了多次採訪,像你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遇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說:“對不起,我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當的言辭?”他說:“你誤會了,我告訴你實情吧,不過請不要外傳。”他拉我再坐下來,開始說了他的感受:“以往我接受採訪,敘說有關唐樂破譯之事,會盡量避免某些專業術語,解釋清楚某些歷史事件,但是總會引來一連串的問題,有些事一再解釋,對方還是似懂非懂,使我很難堪……可是今天與你交談大不同,我感覺到你完全理解我說的一切,而且有些話題你還可以與我對談,甚至引申……看來你在音樂、文學和歷史等方面都有根底……”
聽了葉棟教授對我的讚賞,我實在是誠惶誠恐,也有些小得意。葉棟教授的談話牽涉到中國古代史、唐宋詩詞、敦煌學,還有音樂學的知識,有些是偏門的專業知識,一般人難於理解也是正常。我粗略地思考了一下,就自我介紹說:“我從小生病臥床,幾乎沒有正正經經的上過學,就是靠自學,學自己喜歡的學問,就有點偏門,你談論的學問,也許就是我比較喜歡看書自學的內容,但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正規學校出身者的學問比較全面,我望塵莫及。”
我與葉棟的初次接觸,加強了我一向的信念,越是有學問、有成就的人,越是謙虛、平易近人,從這一天開始我與葉棟成了朋友。
(唐樂破譯憶葉棟 · 四之一)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