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太短 書單太長
疫情以來,宅家的時間長,開始思考自己的身後事:盡量在見上帝之前,把雜物清理掉。結果生活垃圾是丢了一些。翻出更多的陳年舊物與記憶:母親的、自己的、孩子小時候的……欲斷難斷,幸好唐樓屋子夠大,再一一打包,待情感再堅強些才處理。
書店搬遷亦然。龐大的庫存是經營不善的證據。當中也有自己的犯罪行為:自認為好的書要求進貨卻賣不出去。N年前更喜歡親自去香港圖書批發公司倉庫挑貨,感覺超級爽!琳琅滿目的書:哲學的、電影的、當代思潮的……一一從貨架上拿下,錯覺我最終會在它們賣出之前翻幾頁,見識見識。
店長K最怕老闆親手挑的書,必死無疑。實際上自己揀的書也沒有時間翻。終於覺悟前非,戒掉當買手的嗜好。
今次鐵了心腸親自一本一本地處理庫存,除了迫自己面對惡果,徹底反思之外,也有讓好書得到妥善歸宿的情意結。在書市現場放售的一套陳年畫冊,關於世遺建築什麼的,忘記打價,一位法學教授問價,答曰半價。猶豫間覺得貴了些,R走過來問我。馬上殺價,終於成交。我很開心,因為教授說讀者是他的十歲兒子,他會讓他認識中國有哪些世遺建築及其結構。好書落到對的人的手上,虧掉的本金,渾然忘記。
這兩年一直在丢棄舊物,就是書不容易下手。處理展場特價區,又忍不住拿了幾本回家。《伊斯坦布爾三城記》:“一個人若只能看這世界一眼,這一眼應該給伊斯坦布爾。”對,我去過那地方,絕對有同感!拿回家!二十世紀最偉大歷史著作《世界文明史》的精華結論篇,只二百頁,幸虧讓我碰到了,拿回家!
疫情中本來要清理的書結果買進了一些,送了好友兩本,自己又從店裏拿了幾本。
想擁有書是種惡習。如果我對生命還有留戀,那種感覺就是:生命太短,想讀的書單太長。( 後疫情時代:閱讀與反思 · 五 )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