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
最近又習慣了沉默。自從拔掉左右兩顆智齒後,口腔起了變化,胡亂張嘴既容易咬傷自己,不小心說錯的話又會刺痛別人。似乎當初女孩就很在意我的表達方式,過於婉轉的她猜不透,簡單粗暴的她又承受不住,唯有沉默時最好,最能讓人覺得安全。
我們總是不斷重複犯下相同的錯誤,但相同的地方無論被咬破多少遍,仍舊會痛。女孩極度崇拜瑪莉娜 · 阿布拉莫維奇,認為疼痛是表現愛的最佳方式,於是她像個滯留在口腔期的巨嬰,把留在手背上的牙印看成手錶,想要永遠躲在時間靜止的伊甸園裡玩着遊戲,再以一圈圈玫瑰般的咬痕充當情書。
聽說人在煩躁時口腔會腫脹,而腫脹的口腔也會使人煩躁。我們的明日之所以會疏忽犯錯,大概都是因為今日所寫下的悔過書,而女孩最討厭聽到的,正是我嘴裡說出的任何一句道歉。語言無法填補女孩所缺乏的安全感,如同那些在她煩躁時咬掉的指甲,就算將來能重新長回來,過去的缺損還在。
那些未能相伴到老的乳齒,早在口腔期結束前,已為我們帶來過慰藉,而如今的恆齒被拔掉後也再長不回來,但空出來的位置很快就能被替補。不久後,新的傷口又會出現,引發新的疼痛,過後又再癒合……正是這種不能自控的過程,讓人有了一錯再錯的資本。
把杯裡的藥水倒掉再換成烈酒,漱口時所產生的每份刺痛都是戒示,提醒我那些傷口仍在,一不留神就會發炎、潰瘍。或許必須要以親手撰寫的教條來約束自己,犯禁後才會甘願受罪。要是愛真的能以痛楚表達,那麼每次拔牙時的疼痛也就應該能被人理解。道別時,女孩用盡力氣往我手臂狠狠咬了一口,再輕輕說了聲抱歉,那道深深的咬痕,回想起來還是很痛。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