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煲豬肉為何味
衫紐甩了,打開針線盒取針線自行修補。那針線盒是故人的遺物,睹物思人之外,更想起元稹的《遣悲懷三首》。其二詩云: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皆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詩人與我的“遣悲懷”不盡相同,但至少有兩點相似:
一、是針線猶存;二、是貧賤夫妻百事哀。針線,無疑會勾起很多回憶,特別是“針”,她手中的針黹,還有因體弱而常用的針灸之針。
關於針灸的銀針與醫療注射的針,因為它針針到肉,印象特別深刻,一個月前為了防疫打了第一針,日前再打第二針。這針除了防疫之外,更是刺人之隱的針。這是明顧起元《客座贅語 · 詮俗》說的:“刺人之隱曰針。”是的,打從第一針開始,已被驗明正身,這一回又查問,而且詢之甚詳,有無暗病,甚至不可告人的病,都查察得一目了然。幸虧我一身清白,衫袋(三代)乾淨,查也何妨,問亦無妨。
針之刺肉也,必有血,可是這兩回被刺不但不見血,竟被刺了也不知,未悉是醫護者的技藝超群,還是老朽皮厚而不知?也許兩者都是。
以針刺肉這種動作,粵語謂之豛,也作。音篤,用棍棒擊物或刺穿也。昔拙著《世說新語》出版,穗垣讀友張子超撰文為敝軒名《冬春軒》釋義,謂軒名有“豛出血”之嫌。是耶非耶?“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不過拙作多年,筆下都無血腥味,是無可置疑的。
打了兩針,有人問我的感覺,是否如“亭子間七嬏”說的一樣:“第一次針拮,第二次火熝,第三次煲豬肉。”火熝的“熝”音“六”,火煉也。我只打了第二針,第三次根本不須打,感覺如何?無可奉告。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