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狗

葡國天氣雞曾是小城擺設之一，紅冠白身黃爪，靛藍翼尾。放在窗台，翼尾會隨天氣而變色，鮮藍為晴天，紫色是陰天，粉紅則落雨，有時頗靈驗。唯一的缺憾是，天氣雞不能打鳴提示。

多年前收養的一隻流浪狗，令我“得償所憾”。此狗對異常天氣特別敏感，諸如雷暴、驟雨、颱風，十餘年間無一漏報。即便深夜時分，天氣狗也定必吠叫不停，直至主人醒轉，通報十分到位。近來背運的氣象局，如得此狗鎮守，或可時來運轉。

初時，遇上深夜暴風驟雨，天氣狗披毛悚立，咆哮如雷，令我叫苦不迭，驚恐嘈醒左鄰右舍。其後無奈接受此狗癖性，每遇吠叫驚醒，即刻翻身起床，摩挲批毛，安撫牠的情緒。磨合多年日漸變得享受，一人一狗，伴坐窗台，同看檻外風雨，恰是夜闌人靜。曾問獸醫天氣狗為何患此癖症，答曰情緒問題。我細細思量，此狗幼時流浪街頭，每逢異常天氣必會遭苦受難，尤其遇上夜晚，難覓一處遮風擋雨。牠吠叫不止，或是感懷過往的苦難歲月，兼且警醒主人未雨綢繆。

而我特別珍惜那一刻的陪伴，安享勞碌與酣眠之隙的小休。天氣狗蹲坐窗台，緊緊倚靠在我身旁，常常以沫相濡，散發出淡淡的腥臊，融進我的體味之中。我慣於撫摸牠的額頂皮毛，細密溫潤之感沁人心脾，久久不能釋手。樓外，一時迅雨嘈嘈，一時微雨淅淅，偶見急駛的車輛濺起一路水花。遠處，連綿起伏的山丘如同黝黑的獸脊，被疾風驟雨壓住動彈不得。

時或倦意來襲，天氣狗便瞇着眼，依偎在我腿邊。我摸着牠軟軟熱熱的肚腹，似極剛出爐的豬仔包，熱烘烘、軟綿綿，又若纔出屜的葡撻，香噴噴、滑嫩嫩。

真想大大咬牠一口。

雲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