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

無論鴻雁傳書的古代，抑或電子傳訊的現代，弦外之音皆因其“乍顯乍晦，若行若藏”而作為一種重要交流方式。

情人節花價畸高，女友嗔你不要亂花錢，作為體貼的另一半，自當醒水派專員送花至女友公司。花是其次，重要是在這段短暫的浪漫關係裡，滿足那一份小小的虛榮，方彰顯此花價值之所在。

老夫老妻，現實考量居多，若再送花，妻子莞爾一笑，不代表此花送得合格；縱然她說寧願你在家多多陪伴，此話亦不能輕率當真，因為經常在家，久對無言，她又嫌你整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徒惹人厭。

應付上司和面對伴侶某程度是同一個道理。打工仔加班加點，天天“九九六”，日日“○○七”，領導有感閣下對公司奉獻，公開嘉獎，問想要假還是錢，一番對領導的歌頌後，必然選擇後者——領導正藉號召其他員工以業績為依歸，以公司大局為重，勿動不動請假放假，醉翁之意，一個稱職的世界仔，怎可沒有這點覺悟。

領略弦外之音，洞悉人性之餘，還需要一點心理學知識，利用遣詞用字、肢體語言、面部表情、語調語速等釋放訊息，掌握這種社交能力，能挖掘對方不欲明言的真實想法，是為人處世的巧妙本領。縱橫商界亦是如此：消費者挑剔餐廳素質，不痛不癢評價一句“尚可”，則問題未必在於味道，潛台詞極可能是價格較高，食客礙於面子而不欲宣之於口。

文學、美學、音樂、藝術、政治，從來是弦外之音的最佳彈奏之地，大詞人蘇東坡便善於詠物言志，以表話中之話。政治舞台中，外交辭令更不乏弦外之音，不懂的人總以為外交用詞是“沒有錯誤的廢話”，對背後的驚濤駭浪卻渾然不知。特朗普在任時舉行的中美經貿談判，雙方對於知識產權、關稅等問題便是“充分交換意見”，言下之意，中美兩國在該議題爭論激烈，可見分歧巨大，至今仍未彌合。

適逢今年建黨百年，有人留意到國家主席在發言中提出“解決台灣問題”而非“和平解決台灣問題”，認為隱含“武統”之意。其實中國歷任領導人均曾有“解決台灣問題”的表述，在解放軍建軍九十周年之際更明確表達：“絕不允許任何人、任何組織、任何政黨在任何時候把中國任何一塊領土分裂出去，誰都不要指望我們會吞下損害我國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的苦果。人民軍隊……堅決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強勢表態早已有之，因此建黨百年的“七一”發言，對於台灣問題並非暗示，而是重申，既是向對岸的民進黨重申，更是向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重申。

對外重申立場，宜淺白直接，無需轉彎抹角；對內落實各項原則，周詳部署，多有深意。正如台灣問題從來不只是地區問題，而是中美間的兩強角力與博弈，香港問題也是一樣。說起來，“愛國者治港／澳”言猶在耳，鄰埠便已又一次出現高層人事變動，紀律部隊出身的武官任職政務司主理民生事務，對於增強國家意識、提高國安意識的弦外之音，自是不言而喻。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