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營救重要人物的中轉站(十)
——勝利大營救西線紀實 劉羨冰
淪陷後的江門成了頹垣敗瓦的廢墟,又是走私的中心,亦是日本軍的駐兵重地。他們扮成商人,上岸後住進附近最大的江門大酒店。飯後拿着老劉的介紹信找到大商行的大老板,寒暄過後才把他們請進內室,介紹北上的三條路線,各有危險處。建議既然扮作經商的,就選人多、要請帶路人、開放的一條“封鎖線”。這位黃先生也介紹一位剛巧來辦貨的商人,可以和他商量一起走。臨別時還提醒他們晚上要應付日軍的查房,不要露出難民相。他們深深感激沿途得到的關懷,又一次提高了警覺。於是開了兩桌麻將牌,買了不少食物,一邊打牌,一邊吃喝,恰似外地商人在尋歡作樂。果然騙過查房的日軍。
第二天,黃先生帶來同行的商人,讓他和九個文化人一起去闖第三關。提起“封鎖線”三個字,他們的心情一直沉重。走到第一站白石鄉,他們找了個鴉片煙館來歇息,同時等候鄉長來帶路。聽着躺在煙床閒扯的人的喪氣話,他們心中再注鉛了。
一個小時後鄉長來了,把他們帶到一個樹下小亭,原來已有七八個婦女在等候他帶路。這時鄉長要他們九個人交一百五十元大洋券。在無可奈何下,他們七拼八凑的還被嫌有些紙幣殘舊。到了封鎖線,原來是一個狹窄的徑口,橫擺一座鐵絲網路障,兩個日本兵,一躺一坐,軍裝不整,搭着毛巾,夾着香煙。原來這就叫封鎖線。
鄉長上前遞上禮物,然後要求隨行的人打開行李受檢。說是檢查不如說是明搶,花布、毛衣、鬚刨隨手就拿。華嘉的自來水筆即插到日軍的口袋,再一揮手,命他走。
接着是二十多里的旱路和一程順流的水路,順利到了棠下,才獲得自己人的撫慰。次日他們又步行了六十里到達楊梅鄉,走進門前掛着“歸僑招待所”的破廟,睡在鋪上舊稻草的地上。
第三天也是步行六十里,終於到了肇慶。天黑了,旅店要先交房租,他們九個人凑不足,正在焦躁中,出版界的成員孫明心、趙曉恩想起當地的商務印書館,結果上門求救,才解了燃眉之急。一月底,九人終於回到大後方桂林。(華嘉:《香港脫險記》刊於《勝利大營救》解放軍出版社一九九九年第一版P.328-334;楊奇:《驚天壯舉——虎穴搶救文化精英與秘密護送民主名流》廣東人民出版社二○○五年第一版 P.60-62)
偷渡都斛:經四方勢力五大險惡
比華嘉九人更早到達澳門的夏衍等廿一人,在澳停留了十天,首先因為不能太露面,又有老人和體弱的,所以只能走水路。他們原計劃到澳後乘船到法租界廣州灣(即今湛江市),但該線已停航。經大家認真研究,決定經北水偷渡到南水,再繼續乘船到台山的都斛。接着一批包括青年職工和學生也有二十人左右到達澳門,兩批四十多人在澳門決定一起包兩火船,於一月二十日傍晚在澳門出發。
經澳門地下工作人員調查探究,這路線也存在四方勢力五大險惡。第一,就是他們重金(每船二十人以上,每人國幣二百八十元)乘坐偷渡船的開辦者,所謂“撈家”的地方黑勢力;第二,日軍既有港口的警戒,還有海軍船塢碼頭兩處勢力;第三,伺機騷擾勒索的汪偽軍;第四,出沒的海盜。
他們開船不久就碰上港口日寇的呼喝,命令回航靠岸!水手轉向靠岸方向駛去,卻立即被船主喝止,急駛終於脫險。此事證明他們選中了一個智勇雙全的船長抑或是一個已與日軍勾結分贓買路錢的人?走了一程,又遇日軍緝私汽艇探照燈的掃射,他們竟躲在掛葡萄牙國旗的貨船後面偷渡出了路環海口。
船原定晚上十二時到南水,被延到第二天凌晨四時才到達,又被駐守那兒的“南支海軍陸戰隊”發現,被迫靠岸。偽軍上船檢查,船主便隨着偽軍“交涉”去了。到七時才回來,決定在北水上岸。據說從北水到目的地都斛之間,盤踞着千人以上、幫派分岐的海盜。他們靠岸後要脫了鞋襪,步行一里泥濘齊腰的泥地,才到達荒涼的漁村休息過夜。
一位帶着少校領章和持槍衛士的偽軍連長來了,客套話中帶點恐嚇,結果要保平安,每人交保護費十五元。次日的航程,再要向他們僱用四艘防船,每艘各有十二名持短槍的隊員護航,說明是從北水護送到都斛為止,每人再要繳國幣七十元。
第二天正午開船,在全副武裝的護衛下,浩浩蕩蕩開到珠江另一入海口崖門,那正是國軍勢力範圍與淪陷區的交界處。下午三時,船已開入國軍守衛的海面了,防船不必護送,遙望都斛,武裝的防船也返航了。他們就是花了不少“冤枉錢”,才擺脫日寇的魔爪繼續北上,於二月初回到桂林。(夏衍《走險記》刊於《勝利大營救》解放軍出版社一九九九年第一版P. 263-266;楊奇:《驚天壯舉——虎穴搶救文化精英與秘密護送民主名流》廣東人民出版社二○○五年第一版 P.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