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營救重要人物的中轉站(九)
——勝利大營救西線紀實
劉羨冰
一九四二年一月十一日《光明報》記者謝加恩、華嘉以及一些年輕人下午通過多個日軍的檢查站到西營盤小碼頭上船,又遇幾個流氓來勒索,幸得船家應對才順利到達長洲島,這個順利也是給錢買來的。潘柱早安排好自己人讓他們住進一家漁欄樓下的貨棧裡,聯絡人分析現況,並給他們供應番薯飯作晚餐。當時糧食奇缺,米和鹽好比金子,日寇大肆掠奪,搶掠所有船隻運走掠得的物資。警告他們不能出外,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西線第二大批:由港島出發到路環
不知是沒風還是沒船,他們一行在長洲島滯留三天之後,突然晚上要出發,否則可能被禁止出海。
晚飯後他們從後門分坐三小艇送到一大漁船。船主讓他們躺在船艙裡,不能給人看見,還特別叮囑值錢的東西要藏好。碰到日本巡邏船不要驚慌。於是張起三面風帆慢慢駛出。不久也遇上巡邏快船,並喝令降帆停船。後來發現船主是認識的,就揮手放行。原來船長一家大小都在船上,他打魚的生計被毀掉,又不甘當亡國奴,這次是決心舉家離開長洲的。大家正在同艱辛共患難的交流中,新的波折又來了。一聲大叫,水淹到船艙了!於是慌亂一陣,抽水、堵洞、忙作一團,總算穩住這乘載着衆多生命的一葉孤舟,不久也乘東南季候風駛到澳門的離島路環。船留在路環修理,船長和大家道別和致歉。
華嘉一行乘第一班小輪到澳門,按址找到一條小街的樓房,裡面已經住了不少香港逃離的文化人——那就是比他們先到的夏衍等廿一人。他還看到梁漱溟獨自在一個房間裡。
後來華嘉被通知扮成病人到鏡湖醫院去見一個人,那人建議他們選擇好回桂林的路線。接着又安排他在澳門會見范長江。范給他介紹了當前的交通情況,原計劃坐船到廣州灣(即湛江)已不可行。另一水路先坐船到台山縣的都斛,然後再上桂林。如採陸路是通過岐關公路先到中山縣的石岐,再坐船到江門,然後北上。這兩路都要通過日軍的關卡,也同樣有土匪敲詐勒索。范認為他們年輕人較多,希望他們試闖岐關的新路。當年人多船少,不少人希望能通過中山走陸路到梧州再轉桂林。(華嘉:《香港脫險記》刊於《勝利大營救》解放軍出版社一九九九年第一版P.323-328;夏衍:《走險記》刊於《勝利大營救》解放軍出版社一九九九年第一版P.259-266)
華嘉曾四次到江門,又聽說石岐、江門都有自己人接應,因此接受了建議。一行決定走陸路,他們先要辦理手續繁複的回鄉證、良民證。每人都要親自向日本人逐個部門辦理,要交照片,要填報個人資料,又驗糞、又領證、又受流氓敲詐、又捱飢抵寒,經三個日夜不斷排隊,才完成手續,算是闖過第一關。
筆者一家逃難,一九三八年從石岐逃到澳門。一九四二年夏天再逃到廣西,走的就是從澳門至梧州這陸路線,其中路段也要坐船,老人小孩走得慢,我家曾被挑夫挑走行李。讀史至此,往事連翩,劫難重重,倍添對和平的珍愛。
這一關對不能曝光的梁漱溟來說已經沒有考慮的餘地,他就在柯麟的周密安排下,於一月十七日下午乘貨船出發。梁漱溟在給兒子的信中說:一路在“海上豪傑吳發君”派人引領下,十八日到都斛,二十日安抵台山縣城。終於回到桂林。(轉引自賀越明:《偶讀〈梁漱溟全集〉中〈香港脫險寄寬恕兩兒〉》)
一月十八日清晨,謝加恩、華嘉和出版界的孫旺心、趙曉恩等九人就通過一個非洲兵默默站崗、不用檢查就通過澳門關閘了。可是以下的日本關卡就不少,偽軍的、打着各種番號的所謂“聯防隊”就更多,乘了單車也要停下來接受檢查,甚至開口要價,成為合法的買路錢。後來單車工教他們在將到石岐的坑尾(即恆美村)警察派出所買一張“良民證”以供檢查。很快就進入石岐,也入住了聯絡好的大旅館,照應的聯絡人老劉也來了。老劉除了告訴他們明天坐船到江門的行程外,還留下一封商務的介紹信,方便他們到江門後再闖第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