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陳鼓應的《老子今注今譯》

陳鼓應注譯的《老子今注今譯》，於二○○七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該書注明參照簡帛本最新修訂版，由於能參照出土的《老子》竹簡本和帛書《老子》，故在譯注《老子》時當然比未見簡帛本的研究者有更優越的條件，所謂“前修未密，後出轉精”是也。例如《老子》七十三章：“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該書在注釋中說：【是以聖人猶難之】。這句是六十三章的文字，重出於此。景龍本、嚴遵本、《次解本》、敦煌辛本皆無“是以聖人猶難之”一句，驗之帛書正是，當據刪。

又如第七十九章有這樣一段：“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該書在注釋中說：“按：通行本‘左契’，帛書甲本作‘右契’。高明認為當從甲本。”高明說：“從經義考察，甲本是‘是以聖人執右契，而不以責於人’，乃謂聖人執右契應責而不責，施而不求報，正與《老子》所講‘生而弗有，長而弗宰’之玄德思想一致。乙本‘執左契’義不可識。雖經歷代學者旁徵博引，多方詮釋，仍不合老子之旨。據此足證帛書甲本當為《老子》原本舊文，乙本與世傳今本皆有訛誤。今據上述古今各本勘校，《老子》此文當訂正為：‘是以聖人執右契，而不責於人。’右契位尊，乃貸人所執。左契位卑，為貸於人所執。聖人執右契而不以其責於人，施而不求報也。”

可見陳鼓應旁徵博引，以求正確解釋《老子》原文，正是他的《老子今注今譯》高出其他注釋本的地方。

但《老子今注今譯》也不是盡善盡美的。例如《老子》四十一章中關於“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這幾句的注釋和今譯就值得斟酌。

對於上述幾句話，它只注釋大方無隅：最方正的卻沒有棱角。至於白話翻譯方面，它這樣寫道：“最方正的好似沒有棱角；貴重的器物總是最後完成；最大的樂聲反而聽來無音響；最大的形象反而看不見形迹；道幽隱而沒有名稱。”

今本第四十一章帛書乙本：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褒無名；王本：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

樓宇烈說：愚謂經文“大器晚成”疑已誤。本章言“大方無隅”，“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二十八章言“大制無割”等，加一大字則其義相反。“方”為有隅，“大方”則“無隅”；“音”為有聲，“大音”則“無聲”；“象”為有形，“大象”則“無形”；“制”為有割，“大制”則“無割”。唯此“大器”則為“晚成”，非“器”之反義。馬王堆漢墓出土帛書《老子》經文，此句甲本殘缺。乙本作“大器免成”。“免”或為“晚”之借字。據以上分析，又非晚之借字，而當以“免”本字解為是。

陳鼓應的《老子今注今譯》雖說參照簡帛本最新修訂版，但在二十八章未能吸收樓宇烈教授的研究成果，確實是一個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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