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蟬

蟬是夏季的標籤。蟬的幼蟲在泥土下生活多年，靠吸啜樹根的汁液長大，到了足夠的成熟時，某一夜，便沿着樹幹往上爬，穩定了身軀後，便悄悄地展開蛻變之旅。好一會後，那個曾歷經泥土浸潤、滿是土膏的外殻漸漸乾透，終於在背上裂出一道大縫來，一個嶄新的生命體便破殼而出，太史公說的“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就是這刻光景了。

古人沒有觀察到蟬的整個生命歷程，亦不懂得昆蟲的“完全變態”過程，認為蟬是懂得復活的生命體，其蛻變象徵着復活與永生，於是，人死後口中要含玉蟬，因此玉蟬這種傳統的玉器又叫含蟬，有“死者含蟬，寓意仙化”之喻。如今偶爾見到有人把古玉的含蟬作項鏈吊墜之用，總覺得怪怪的。

蟬蛻變羽化後，先要刺吸植物的汁液，補充營養，然後才開始鳴叫，目的是吸引雌蟬。因此虞世南的“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曹植的“棲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隱柔桑之稠葉兮，快啁號以遁暑”，皆是古人一廂情願的想法，以為蟬喝的都是露水，所以代表着高潔，寓意是君子。

夏天是蟬拼命鳴叫的時候，蟬一般只有七天壽命，因此要把握這七天來完成生命中最有意義的事——交配。古代文人不懂得，於是才有“飲露身何潔，吟風韻更長”、“清心自飲露，哀響乍吟風”等美好想像。不過，蟬鳴還是頗具作用的，在猛烈的太陽底下，微風吹來也是一片滾燙，這時的蟬鳴，便有使人心不那麼躁動的作用，所以有“蟬噪林逾靜”之說；然而這種“靜”，不代表沒有聲音，也不代表躁動的心真的會冷卻下來。

秋天的蟬，又叫寒蟬，是活不了多久的，通常會在傍晚若斷若續的哀鳴，因此有“寒蟬淒切，對長亭晚”之句。至於“噤若寒蟬”，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王 和